话音刚落,枕边铃声刺耳。
春央吓了一跳,看清号码,萧丽君。
来电汹汹,仿若带着咄咄质问的怒火,让她的不安一层层涌出来,手机没拿稳,差点儿掉到地上。
硬着头皮,摁开接听键,小小声:“妈…”
那边传来惊呼,“央央!你没事吧?铮铮说你晕血昏倒了呀,可把妈妈吓惨了。你爸爸讲,看一看心理医生会有用的,所以,我帮你联系了一个熟人,蛮靠谱的,放心好了,人家讲一定尊重你的隐私,不会告诉旁人,连我和你爸爸都不透露的。”
酸意涌上鼻腔,和逼进眼底的温热一起,让春央的双眸泛起水雾。
哭音喃喃:“妈…”
那边惊慌,“哎呀,都怪妈妈自作主张——”
“没有没有!”连声否认,鼻音浓浓,“我是感动的。真的,不骗您!”
“傻孩子。噢对了,顺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奶奶的检查结果出来了,良性——咱们家呀,这次都有惊无险,真是阿弥陀佛,上帝保佑。”
春央一哂,破涕为笑。
·
压低帽檐,口罩笼脸,春央做贼似的,溜墙根儿摸进走廊尽头的VIP病房。
谷茂春坐在沙发里按手机,见了她,食指竖起,比了个“嘘”。
病床上,秦冬眠安静地睡着。
他面色极白,衬得浓睫染了墨一般,眉峰因疼痛而皱起,形状极美的薄唇毫无血色,覆了层泛白的干皮。
气息虚弱,如风中摇晃的烛。
这样的秦冬眠…让春央身上一凉,像从头到脚下了场冰雨,将她彻底浇透。
皮肤有种被酒精擦过的感觉,凉飕飕的冷。
她手腕微颤,泪珠盈睫,轻轻走到他床边,只一眼,便被他苍白憔悴的病容烫到了,急急低垂下头,不敢再看。
指尖冰凉,紧紧攥在一起,关节捏地发白。
“央央?”
不知何时,秦冬眠醒了,嗓音沙哑,被虚弱压得愈发低沉,他伸出手掌,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劝慰:“没事了。”
春央肩膀一抖,成串的泪水顺势砸湿了他瘦削苍白的指骨。
“对…对不起。”她抽抽搭搭,泣不成声,“都怪我….如果我不去接…接礼物,就不会…不会…让你受伤——”
“胡说。”秦冬眠淡淡笑,眼底流露出一丝庆幸,“那人是我的狂热粉丝,哪能怪到你身上?还好,你没被我连累。”
春央错愕,这人怎么能这样?
面相极冷,却有刻骨的温柔。
秦冬眠懒懒,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薄唇弯起弧度,“对了,人家不都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或者当牛做马吗?”
“你…”春央一怔,薄红染透双腮,下唇轻咬,软软掀起睫毛:“你想怎么着?”
“我选当牛做马。”
春央:“……”
“桌上有茂春买的水果。”秦冬眠颐指气使,“把草莓洗干净,哦对了,我不吃上面的芝麻。”
春央:“???”
那边,谷茂春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
春央跺脚,娇纵地瞪他一眼,气鼓鼓把草莓端去了小厨房。
房门刚刚合上,秦冬眠笑意尽褪,眉心紧皱蹙起,他喘了几口,呼吸粗重,“止痛药。”
“啧啧,真是条汉子。”谷茂春叹服,做作地鼓了两下掌,要不是怕春央听见,甚至想吹个流氓哨。
他按照医嘱剂量,从药瓶倒出两粒,按到秦冬眠手心,“床单都要被你攥破了吧?脸上愣是没显出丝毫,不愧是影帝。”
借着温水,仰头吞下,秦冬眠侧过身,靠着枕头闭目养神。
半分钟后,仍闭着眼,手一伸,摊向谷茂春,“手机给我。”
隔壁房间。
春央仔细卸掉带了整晚的残妆,油亮黑卷发对镜捋顺,小脸儿素白,展颜一笑,清爽俏丽。
草莓过了三遍水,摘去绿叶顶冠,摆好果叉。
正要推门出去,口袋里的手机嗡嗡一震。
哎哟,她赶紧捂住,生怕这部偷偷藏起来的手机被谷茂春发现,再遭没收。
心虚地竖耳,听了听,外面静悄悄的。
只闻楼外花圃,叽叽啁啁,鸟雀呼晴。
还是忍不住,摸出手机翻看——一条特别提醒,来自微博。
点开,三秒开屏广告后,自动切进秦冬眠的主页。
看清文字,春央捂住了嘴。
先是从白皙的脸颊开始的,绯红快速向外漾开,没几秒,脸和脖子都红透了,耳尖更是要滴出血来。
她用力按住胸口,心脏剧烈跳动着,每一下,都砸出一片飞扬的繁花。
屏幕上,秦冬眠在置顶里郑重写道:“一切安稳,我很好,感谢关心。另外,春央爱笑,你们别惹她哭。”
刹那间,春央只觉得世界无声,上万颗行星在心口/爆炸。
·
当晚,春央遇到了当牛做马职业生涯的第一道难关。
——秦冬眠要洗澡。
他有洁癖,无法忍受只是用湿巾或蘸水擦一擦。
“秦老师…”春央羞红着脸,声线娇嗲,扭扭捏捏,“能不能让茂春哥…”
冷冷扫她一眼,“我为你挡了一刀,你却连澡都不帮我洗。”
春央:“……”
“你那眼珠子比白眼儿狼都白。”
春央:“……”
脸爆红,闭紧眼,视死如归大声嚷:“你脱!我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