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看到薛宝钗新打的金锁,果然狠狠贬低了一番。又问那八个字錾在哪儿。薛蟠赶紧说在另一件更贵的坠子上。待那水晶坠子取了来——王氏虽不曾念过书,也知道背后刻的那玩意不是中国字。乃将兄妹俩一顿臭骂,勒令必须再打件纯金的、可日常戴着的首饰,錾上中文的“不离不弃,芳龄永继”。
殊不知那两位早已想好了对策。薛蟠提议打个轻快别致的金手镯,宝钗同意,并一唱一和哄得王氏答应不再挑刺儿。过几日手镯打好了。委实是纯金的,委实錾了中文的那八个字,式样竟是一条蛇!因实在拿儿女没有法子,兼蛇形戴在手上吓人,王氏不得不想:横竖外国字意思是一样的,那水晶坠子倒好看些,遂没再逼着宝钗戴镯子。宝钗倒是颇喜欢,觉得戴上像故事里的埃及公主。薛蟠松了口气:他可一点都不愿意妹子跟京里头那位扯上绯闻。
才刚对付完母亲,有栖霞寺的小和尚来报信,说扬州来了两位施主找不明师父。薛蟠换上僧衣变身小和尚赶过去。
来者正是赵牛和一个漂亮的小男孩。同赵牛合十见礼后,不明向小男孩也行了个礼,蹲下.身子含笑问道:“阿弥陀佛,不知这位小施主怎么称呼?”
小男孩也合十道:“阿弥陀佛,这位小施主叫赵茵娘。”不明一愣:声音是个女娃儿!
赵牛在旁道:“我这侄女师父在扬州见过的。为着路上方便让她扮作小子。”
哎呀!不明脱口而出:“花脸小姑娘?今儿这么乖,那天简直像头小老虎!”洗干净脸就是一个小美女啊。
赵茵娘还挺得意:“我爽利着吧!”
“爽利!”不明伸出大拇指,“只是女娃儿也该学点子防身术,光会咬人可不成。遇上你伯父这样的体格咬人就不顶事了。”乃抬头望了赵牛一眼。
赵牛心头一跳:“师父之意是?”
不明站起来直言不讳道:“贫僧之意是,小赵施主这模样儿若不学点子手段防身,也极容易出岔子。”
赵牛本来信任不明,这些日子赵文生又竭力推崇夸赞这小和尚,赵牛便愈发信他了。他想了想:“回去请个打把式的女人教她?”
不明道:“贫僧庙里有套拳法防身颇好,男女皆可练。可巧贫僧近日正教几个弟妹。”薛家的孩子早都开始了些基础武术练习,只是并不系统。这趟从扬州回来,想到赵大姑娘那事,薛蟠不免担心自家两个妹子。遂决意先让他们学一套后世的军体拳。虽说小孩子没什么力气,有招式多少能唬两个人。“赵施主若不着急走,让赵小施主跟着一道学学吧。”
赵牛欣喜:“多谢师父!”
不明乃问东西可是到手了。赵牛面色顿时阴沉,从怀内取出一件物什。不明接过来一看,正是扬州府衙的卷宗。赵大姑娘的案子只有寥寥数笔,毫无头绪。前头一个案子乃烧饼铺子失窃案,后一个是绸缎商人伪造欠条讹诈案,都清清楚楚。
不明一直想知道赵文生怎么解决小贼不认得字这个问题。赵牛道:“这位好汉认得字。”
“……你们赵家运气真好。赵先生可有话给贫僧?”
“没有。”赵牛道,“那位好汉也一道来了,等在客栈中。”
不明点点头:“那咱们先去见他。”遂离了栖霞寺。
三人才刚踏入客栈,东家已急急的跑上前来:“客官,你可回来了!”
赵牛忙问:“东家可有事?”
一旁的伙计喊道:“跟你们同来的那位客官让官府抓走了!”
“啊?!”赵牛与不明互视了两眼。
待伙计交代完经过,几个人啼笑皆非。合着那位好汉纯属多管闲事、遭了池鱼之殃。方才外头有人起了口角争执,他可巧在小摊上买东西,便过去劝架。不曾想两边打了起来,又可巧遇上公差巡街,遂将一干人等悉数拿走了。伙计想笑不好意思笑:“客官……你那位朋友未免太不会说话了……”
赵牛一愣:“他不大说话啊!就是个闷葫芦。”
东家喊道:“他还不大说话?!正话反话好话歹话他一个人说尽了!旁人压根插不上话。”
不明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问道:“怎么回事?那位施主说什么了?”
伙计咧嘴道:“原本不过是两伙市井痞子彼此不服,斗会子嘴自会散去。那位客官……横竖他还没说完人家就打起来了。”
“他煽风点火了么?”
“不曾。”伙计道,“他说的都是实话。”
话音刚落,便听门口一个大嗓门喊:“东家!我那朋友可回来了?”
东家伙计皆一愣:“客官你回来了?!”
赵牛也喊:“法兄弟你回来了?”
不明好悬以头抢地:“怎么会是您老人家……我就说嘛,您老这样的品种地球上怎么会有两个!”
只见门外进来位少年,身高八尺,一身满是补丁的灰布衫子,手里拎着块破头巾,脑袋锃亮、顶上排着九个戒疤——显见是个穿了俗家衣裳的和尚。这和尚看见不明登时惊喜:“师侄!你怎么知道我在此?!”
“知道你个头!”不明满脸生无可恋,“您老能不能别老是给贫僧送惊吓,贫僧胆子小。”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不明师侄,全寺独你胆子最大,上到方丈下到大黑大黄二黄没谁能吓得着你。当年你刚到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