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世子那护卫在茶楼听到的便是一出戏。青衣男人假扮成庆王府安置在东平王府的探子,商贾扮成他上峰。青衣那位镇定讲述吴贵妃和邓贵人两桩故事,最末说戴权已得到些许端倪、过不了多久必将开始暗查吴贵妃的身世。穆家想把真吴三姑娘的小棺材迁到名妓那儿去,吴家没答应。不过,等戴权查上个几天谁都得答应。
于是端王府立时往朝天宫打听“道玄道长”。又派人去荆州。但戴权手下星夜兼程、后发先至。等端王府去查时新王族长已被京城官差抓走。那些“官差”的口音气度习惯,明眼人皆认得出属宫中太监。
年前张子非命人悄悄接走了王狗子的父母和先生。左邻右舍、地方保甲皆知他们家孩子失踪,衙门里也有人记得。端王府核实此事时,顺带得知过年那阵子王家族中曾发疯一般寻找王狗子爹娘。又从旁印证了茶楼的消息无误。
西湖名妓乃前任东平王爷正经的姬妾,坟墓不难找。端王府的人牢记住土馒头的细节,过了些时日前往查看,果然被动过。又干脆派人住在上坟道路旁的土屋中,又果然等来戴权手下,还远远围观了他们开棺。
护卫茶楼偷听时十一皇子还没出生,故端王府认定吴贵妃没得到皇子是因为身世暴露。后来东平王府与端王世子联络,说了许多好听话,诸如世子你性情仁德之类的。世子却知道他们家在皇帝那儿没了指望、方调转马头。虽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相对而言不明和尚可诚恳多了。此为后话。
薛蟠听罢想了半日。“所以最终皇帝相没相信吴贵妃是养女?”
“那谁知道。”小朱道,“既然人证物证都对不上,多半不相信。只是心里难免有疙瘩。吴天佑最初是在他朝局不稳时投靠的,对岳父和老婆深有怨言、且本人不过是个儒生。偷鸡摸狗的皆穆家所为。”
“嗯。所以吴家影响不大,穆家逐渐衰败。”
“王狗子失踪之时穆家已开始疑心荆州王家了。‘京城官差’一闹,就算这俩亲家不翻脸,王家也没法子再借东平王府的势力为非作歹。”
薛蟠呵呵两声:“横行惯了,忽然要遵纪守法,他们做不到的。”荆州王家很快就会重新经历一回开国时的遭遇。“吴贵妃倒无辜。”
“无辜的人多了去,你好生念两卷经文是正经。她若背着真实身份更难活命。”
“说的也是。”
薛蟠遂跑去寻张子非打听海岛王大叔。得知他年后便和“李师爷”同回了泉州、平安躲过各方围剿,念了声佛。
又问王狗子爹妈先生。王狗子和邓姑娘如今是革命党学员,正一日千里的学东西。需等他们学成后再和家人相见,毕竟精力有限。三位老人家暂安置在武昌,且知道孩子有了消息。薛蟠微微一笑:“武昌是个特别好的地方。”很适合起义。
穆旺财虽也在上海,学的东西和王狗子多数不一样。他早都见过了邓姑娘。当面喊人家“弟妹”,转头只有哥俩时没少抱怨狗子重色轻友、连上培训班都陪女朋友不陪大哥。课余便往几处学校的生物实验室钻,交了些动物骨骼同好,小日子过得挺充实。他已明白了自己和张子非差距巨大,唯有先竭力追赶。
看诸事皆平稳上道,薛蟠忽然想起法海寺的婉太嫔。遂给她下了张帖子,请老太太来金陵吃茶。婉太嫔如约而至。为了防着她身边的耳目,薛蟠亲自划船,与婉太嫔同游莫愁湖。
行船至湖心,薛蟠笑眯眯道:“李夫人如今想必莫愁了?”
婉太嫔也笑道:“甚舒心。孩子年纪小,过不了多久、该忘的便都忘了。”又哼道,“连个小名儿都没取。”
“祖母替取他不就行了。”薛蟠道,“其实您也猜得出来。贫僧今儿还是想旧事重提,撺掇您老消极怠工。就算不为自己,也当替段家小爷积些阴德。扬州日新月异,您都看在眼里。早先的许多东西不可避免会改变,朝史书上从没写过的地方变、大变。”
沉思许久,婉太嫔道:“早先老身问师父朝局大势,你皆顾左右而言他。横竖老身如今已做下大案。”
薛蟠摇头道:“不是贫僧不肯说,实在变数太多。你看,庆王府早先何等嚣张,这半年来忽然偃旗息鼓、连点水花儿都不起。”
“他们偃旗息鼓?”婉太嫔嗤笑道,“他们已悄悄联络了陕西提督欧阳盛。”
“啥子?”薛蟠懵逼。欧阳敬在贵州采化石、欧阳二叔在自家隔壁做杏花糕、欧阳老和尚在庙里收拾小和尚。庆王府拿什么联络欧阳盛?婉太嫔既知道,可见欧阳盛身边有她的女细作。武将大员私联王爷,带累整个欧阳氏族可不是闹着玩的。
看来庆王府不能等他们自然衰减,丫的早灭早干净。
和尚乃合十诵佛:“李夫人,贫僧愿意欠您一个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