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代久远的筒子楼,垃圾筒酸气盈天,楼道两旁墙皮脱落,电线裸露,堆砌各家各户杂乱旧物。
苏孚踏进灰尘中,微微拉高衣领,遮住鼻尖。
杨铭瞥了眼,没说什么。
这是单位自建房,包租婆与童蒙蒙熟识,托童蒙蒙的福,杨铭才能以黑户身份在三楼租下一室一厅。价格便宜,简陋的只剩承重梁与单人床。
苏孚四下打量:“没想到您会住在这种地方。”
杨铭含着金汤匙出生,吃穿用度无一不精。何时吃过物质上的苦?
铁门在身后合上,杨铭没有回答她的话:“什么事?”
苏孚疑惑。
杨铭抽了根烟叼在嘴里,淡淡道:“你使尽手段想要见我。”
苏孚抢过烟:“您无时无刻不盯着,有没有事您不知道?”她笑眯眯地:“就是想您了而已。”
杨铭扯扯嘴角。
苏孚耸耸肩,见杨铭拿出烟盒,胆大包天,劈手夺过。
“您什么时候学会吸烟了?”
杨铭皱眉:“一直都会。”
只不过,以前苏孚不喜欢。
苏孚捏紧烟盒,指着烟盒底部小字,打趣道:“看见没,有害健康。”
杨铭目光冷厉,肃然地凝视她。
苏孚变得正经,将烟与烟盒放进手包,叮咛:“以后别抽了。”
天色愈暗,客厅暗黄逼仄,杨铭淡漠道:“最后一次重申,别再做多余的事。”
少量光线打在他高挺的鼻梁,叫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除非,苏小姐想成为弃子。”
“铃——”
他掏出手机,看清屏幕联系人,示意苏孚别说话。
“是我。”
“你先别急,你爷爷呢?”
苏孚挑了挑眉。
印象中,杨铭从未这样轻声细语哄过别的女人。
电话那头的人不作他想,应该是女主童蒙蒙。
果不其然,挂断电话,杨铭果断让苏孚回去。
苏孚:“那您呢?”
杨铭顿了下:“我去接个朋友。”
“去哪里?”
“西郊火葬场。”
楼下,分道扬镳,杨铭压低棒球帽,欲打车,正红跑车缓缓停住:“我送您吧。”
杨铭养尊处优多年,若非必要,不想委屈自己。
他捏捏指尖:“快点。”
西郊火葬场位置偏远,猫在广袤森林深处。
童蒙蒙给童爷爷送饭回来发现迷路,手机又快没电,登时觉得慌了神。
冷风嗖嗖,她下意识就给新认识的朋友打去电话。
定位发给他,童蒙蒙蹲在树下,抱紧自己。
手机自动关机,天色彻底暗下来,她更加害怕。
直到一个低哑男声在头顶响起:“童蒙蒙?”
她扑过去,紧紧抱住,却觉得不对。
赶忙跳下,目光落在女人明星一样美艳的面容上。
眉如新月,眼似桃花,气质斐然。
童蒙蒙缩了缩手脚,带了哭音,走向熟悉的男人:“杨哥,谢谢你。”
回程,童蒙蒙忍不住打量驾驶座的女人。
越打量越失落。
这么优秀的女人,对杨哥言听计从。
杨哥也会喜欢她的吧。
她终于还是问出来:“杨哥,这位姐姐怎么称呼?”
她期待着,却不知道自己期待什么答案。
苏孚抢答:“我啊,你杨哥的追求者。你叫我苏姐就行。”
杨铭愣了下,冷嗤一声,头偏向窗外。
童蒙蒙乖巧:“苏姐。”
苏孚很会挑话题,当她有意讨好一个人的时候,没人招架得住。
傻白甜童蒙蒙也是如此。
原本她心头酸涩,对待苏孚也有种说不清的敌意。
三言两句,居然与她亲近起来,一口一个苏姐,叫得杨铭脑仁儿疼。
童蒙蒙惊叹:“苏姐,原来你每周都要去保养。”
“当然,快过25岁,不保养怎么行。咱们加一下微信,你有空姐也带你去。”
“不好吧。”
“怎么不好?你微信多少?铭、杨哥,你帮着加下呗。”
苏孚用下巴点点前排亮眼的红色手机。
童蒙蒙亦满眼催促。
杨铭没回头,冷淡道:“有密码。”
苏孚:“你生日。”
车窗倒影,杨铭睫毛颤了颤。
快到筒子楼,童蒙蒙哎呦,拍脑袋:“苏姐,可能得返回去。”
“怎么?”
童蒙蒙哭丧脸,举起背包:“玩偶挂坠丢了。”
杨铭:“明日再找。”
童蒙蒙执意回去,甚至说要自己回去。
细问,童蒙蒙才哭着道,“那是我父母唯一留给我的东西。”
苏孚冷不丁意识到,今夜就是剧情梗概中,女主认识到自己对男主真正感情的剧情点。
那已是结尾,由女主回忆一笔带过。
食指敲敲方向盘,车停在筒子楼下,苏孚问:“有照片吗?”
童蒙蒙打开相册,苏孚斟酌道:“这么晚,你去找的确不好,再说,你爷爷不是也快回来?徒增担忧,这样,你先回家,我和你杨哥去找。”
“那怎么行?”
童蒙蒙说不过,一步一回头地上楼:“谢谢苏姐。”
苏孚笑了笑:“没事。”
灯光将人影拉得老长,童蒙蒙没那么慌乱,擦干眼泪:“注意安全!”
跑车压过柏油马路,杨铭忽然问:“为什么帮她?”
幽幽的目光,剔骨刀一样明亮,像要将她剖析个明白。
苏孚玩笑:“日行一善。”
杨铭嗤笑。
苏孚:“怎么?我不能日行一善?”
杨铭沉默,明显不信,熟练拿来苏孚手机,解锁,删除联系人:“别打她主意。”
苏孚表情凝滞,眼角微红。
只能看见侧脸,杨铭不确定那是否错觉。
半晌,苏孚低落道:“安心,我不会伤害她,没什么价值,不是么?我帮她,因为你在意她。”
车停在路边,二人步行,以方才童蒙蒙描述的路线细找。
如原轨迹,借助手电筒亮光,杨铭找到那兔子玩偶,却被树枝绊倒,不慎跌落陷阱。
不同的是,这回陪伴在杨铭身边担惊受怕的不是童蒙蒙,而是苏孚。
苏孚也没让杨铭彻底掉下去,被捕兽夹伤腿。
她死死拽住杨铭,整个人扑在地上,焦急地问:“您没事吧?”
低沉声音传来:“拉我上去。”
偶尔,剧情不可抗力无可奈何。
纵然没掉下去,杨铭腿部还是被重重擦伤。
大腿到小腿大片血红,看得心惊胆战。
苏孚颤着手:“您受伤了?您刚才怎么不说?”
杨铭平静道:“说了就会不受伤?”
不会,反而会扰乱苏孚,平添波折。
苏孚将他扶起:“您靠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