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子,不是你的错。来?,你帮我?换件衣裳,我?们去前边看看是什么情形。”
两人?正在收拾,忽然一个帮工的大?姐过来?,道是来?讨些外敷的伤药。
“谁受伤了?”阿光霍然起身,将?没梳好的头发扯散了。
帮工大?姐笑道:“公?子莫急,咱们家的人?都无碍。是阿忠有本事,用一支筢子打到顾影一下,真是大?快人?心。”
“糟了。”
两家正在商讨和离的事,顾影送上门来?讨打,说不定并非道歉,而是为了抓万家的把柄,讨要更多的好处。
这下当真难办了!
“稍等,我?拿了药随你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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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院落,不一刻便到前厅。
还没绕出屏风,阿光就迫不及待喊:“娘亲!爹爹!”
这两声,虽然喊的是别?人?,却如甘霖一般洒在顾影的心里。
她脸上掩不住惊喜,闻声看去,只见阿光一手拿着个药盒,一手牵着福子,从?堂屋的屏风后绕了出来?,走到廊下。
方才她做委屈的神色,只是刻意卖惨,这时乍然见了阿光的面,想起这戏文内外的隔阂和分离,只觉得鼻子一酸,眼泪扑簌簌往下落,把脸颊上的伤口浸得更疼了。
“阿光……”
阿光这几日难得走出来?,站在阳光下。他那?模样也很?是狼狈,延续了无情仙一贯的安排——男主必须惨。
肌肤暗沉,面无血色,穿着一件家常的半旧衣裳,额头上裹着几层绷布,全身上下都散发着苦味,看来?最近内服外敷用了不少药,到现在还未能完全恢复。
在他身后的福子,活像是被春日阳光晒化的雪人?,正不停地冒出水来?。小脸湿漉漉,眼眶红通通,躲在比他虚弱许多的阿光庇护之下,看得顾影有点来?气。
这幅小模样,从?第一出戏开?始就没变过!究竟是他照顾阿光,还是阿光照顾他啊!
一怪起福子,就忘了自己刚才也是在委屈卖惨求垂怜,反倒竖起眉来?,把福子连连瞪上好几眼。
阿光终于看不下去了,把福子往身后又拨了拨:“有什么冲我?来?,吓唬孩子算什么本事?”
顾影喊冤:“没有!我?这是——眼睛被泪水迷住了!我?用力?地睁了一下,刚好对?着他的方向。”
阿光冷冷地瞥她一眼:“顾衙内这幅模样,可真是少见。”
“阿光若是爱看这模样,我?不上药了,专留着给你看好不好?”
“你——!”
这几句来?往,让阿光感觉熟悉。
回忆里的凶恶不复存在,有些讨好,有些油嘴滑舌。受一点点苦就觉得吃了天大?的亏,有一点点机会就要说些俏皮话?,好像在努力?地表达喜欢,但总那?么拙劣,让人?高兴不起来?。
这是戏文中常见的顾影。
想起先前,无情仙所说的“她醒了”,好像懂了。
同时,阿光也松了口气。
这个顾影,虽然也有很?多不完美,但并不凶暴。她至少不会直接带着恶奴上门来?打砸抢烧,而是迂回地达成自己的目的。
唯一有把握的筹码,是她的“喜欢”。
“那?么,我?也能利用这喜欢,转变成我?的优势吧。”阿光这么想的。
他走上前,把手中药盒递给万郎君,道:“爹爹,用这个吧,不会留疤。”
万郎君接过来?,抚了抚阿光的肩,父子两个交换了一下眼神,确定彼此想的一样。万郎君便拿帕子包在手指上,轻轻沾了药膏,去擦顾影洗净的伤口。
万鸿博看到这里,觉得气氛完全不对?:“你们父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先前都说好了,完全不原谅,说好了一定要闹翻,一定要和离,这才几天的光景,她今儿一上门来?,你两个全变了卦了!一个亲自上手照顾,一个专门跑来?送药!这畜生做了什么,你们全忘了不成?”
万郎君和阿光都望了她一眼。
“看我?做什么!”万鸿博气道。
“那?个……”顾影只得硬着头皮开?口,“岳母,今天这事是个意外,岳父和郎君只是出于好心,您别?责怪他们。”
万鸿博气得胸口疼:“这是我?的宅院!你个小畜生莫名其妙跑来?闹事,现在还对?我?家指手画脚了?你也配!”
万郎君小声提醒:“夫人?!”
顾影生怕矛盾再扩大?,赶紧诚心解释:“岳母大?人?,我?真的知错了,真的不会再像从?前那?样混账了,我?全都改了!”
万鸿博也不看她,从?鼻子里轻轻“哼”了声。
顾影又道:“我?这几天,在家勤奋读书?……”
“哈!”万鸿博气到失态,“你读书??编,接着编,街边最扯的说书?先生都不敢这么编!”
“我?真的读了!不但读,我?还读得不错!”顾影一改方才怂哒哒的模样,“不信的话?,您可以随意考较!无论是作诗作文,还是实策,只要您肯问问我?,您就知道我?下的是什么功夫!”
“你……”
虽然表面被硬噎了几句,但万鸿博忽然想到一点,静了下来?,只在心里默默想着:
“奇怪了。这纨绔从?前只是无法无天,我?所顾忌的,只有顾县令背后的濮阳顾氏,从?不把她小畜生本人?看在眼里。不料今日这一登门,人?还是这个人?,却好像有什么地方完全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