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前些日子不还掉水里了?这才几日,不知祝小娘子身子骨熬不熬得住,毕竟人家可娇贵着呢。”
“可不是,千万别被湖底的石子儿划破脸才好。”
在这一片刁钻苛刻的笑声中,一辆精巧的松木马车缓缓停下。一旁的眼尖的小厮认出了这金镶玉的马冠,麻利地递上木凳,等车里的贵人下来。
只见一阵微风吹动,一只白皙的手臂从里面伸出,撩开了厚重的车帘。
原来是一位身穿孔雀绿银丝滚边罗裙、梳着流云髻的女子。她一边收起宽大的裙尾,一边由丫鬟牵着,慢悠悠地下了马车。
头上一支鎏金垂丝步摇随着她的步子,微微晃动,发出沙沙的轻响,撩人心弦。
察觉到众人的注视,她弯了弯明艳的眉眼,冲面前几位贵女一颔首,算是草草打了招呼,而后便由一位等候多时的小宫女带着,施施然离去。
如此一看,若是此等女子只是‘狐媚子’姿色,那在场的其他小娘子谁有这等惊艳卓绝呢?看来是狐媚子也不如了。
贵女们想起方才那几句尖酸刻薄的议论,忍不住红了脸,四散离去。而公子哥们不禁议论纷纷,目光随着那抹倩影不舍得离开。
“敢问这位仁兄,那位小娘子是谁?”
“镇北大将军祝海晏听说过吧?方才那位姑娘乃祝家独女,你可高攀不起。”
“竟是祝姑娘?她不是前些日子出了意外,大病方愈?”
“没错,但今日一看,那缕病气竟还添色了几分……”
……
一番小插曲落幕,桂秋宴即将开始,园子里的宾客也逐渐多了起来,三三两两的站在一起,叙旧聊天。
宝珠紧张地吞了口口水,抱着怀里的东西,趁人不注意冲到了木棉花丛后的凉亭中。她那一身孔雀绿,出尽风头的小姐正好整以暇地坐在亭中,按照计划等着某个人到来。
“小姐,东西我拿来了。”她把怀中的布团交给祝怜:“不过小姐为什么要特地带着这个灯笼?明明这桂秋宴是在白天。”
此物便是前些日子从宋昀手中借到的灯笼了。祝怜的手指在木柄上轻轻摩挲,一个小小的‘宋’字刻在十分不起眼的地方,被那个红穗子遮得严实。
她意味深长道:“我这便叫做,请君入瓮。”
话音落下,木棉花丛外响起一阵脚步声。祝怜眸子一亮,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一阵清风吹过,带来一股淡淡的梅香,一位金相玉质,白衣银冠的青年出现在两人面前。
他凤眼薄唇,看起来少言寡语。眸子与常人不同,是淡淡的琥珀色,又因着皮肤凝白,整个人看起来宛若冰雕玉凿。即使以这艳丽的木棉花为背景,亦是带着一丝寡淡的气质,仿佛与这热闹的凡尘格格不入。
秋水为神玉为骨,原来这世上真的有这般郎艳独绝之人,让诺大的园子都模糊成了一副山水写意画,游离其中不知人间烟火。
“宋公子。”在他开口之前,祝怜端起那小小的灯笼,迈着步子走到他面前,仰起头露出一抹娇艳的笑来:“竟如此巧,在这里遇到你。”
宋昀看着面前的女子,问道:“你是何人?”
“公子可还记得这只灯笼?”祝怜伸出手,给他看了看手心那簇红穗儿:“祝怜说过,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只灯笼还你,多谢公子救助之恩。”
宋昀听着她清脆甜美的声音,似乎捕捉到了一丝熟悉感。前几日的某个夜晚,这个声音带着害怕的哭腔,问自己讨要这照明的东西。如果没记错,面前这位女子,便是当时的迷路之人,也就是镇北将军之女祝怜。
看他似乎认出自己,祝怜低头抿唇一笑,像极了一个在心上人面前害羞的小娘子。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宋昀侧身,看到了太子苏明旭正带着一行人朝这边走来。他微微颔首,告辞道:“举手之劳不足为道,灯笼你可随意处置,不必还我。”
眼见着太子到了,宋昀却要离开,祝怜怎能让计划半途而废?她情急之下,伸手扯住了他的袖子,被他向前一带,整个人重心不稳往前栽去。
卡擦——
圆滚滚的灯笼从手中飞出,滚向不远处的草地。
祝怜被他下意识接在怀中,一抹冷冽的梅香盈入鼻尖,清新好闻。
当太子一行人穿过木棉花丛,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景象——一位身着翠衣的小娘子正被白衣公子抱在怀中。她涨红了脸,桃花眼含羞带怯,似乎是情到正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