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儿……怜儿……”
隐约之中似乎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祝怜如溺水般挣扎一番后,身子蓦地一轻,竟然睁开了眼睛。
祝夫人的脸映入眼帘。
“你终于醒了。”她伸手摸了摸祝怜的额头,欣慰道:“退烧了。”
她这是怎么了?为何又躺在床上?
脑海中有什么片段一闪而过,她慢慢记起自己替宋昀挡了暗器,然后便失去意识。看来自己是被人救回来了,但是宋昀呢?自己现在身在祝府,这是昏睡了几天?
她正欲起身,右臂传来一股剧痛。祝怜疼的冷汗淋淋,一旁的宝珠连忙把她扶起来,在身后垫了个枕头。
“怜儿,你的胳膊现在受了伤,需要静养。若是想做什么,便吩咐宝珠替你去做便好。”祝夫人端来一杯水,递到她唇边:“你昏迷了七日,先喝点东西吧。”
竟然如此之久!
一口甘凉的茶水润喉,祝怜轻声道:“阿娘,怜儿让你们担心了。”
她惯会察言观色,知道祝夫人看似沉默寡言,实际上对她很是心软。见她恹恹的模样惹人怜爱,祝夫人叹了口气,柔声道:“你没事便好。”
怎会没事呢?
祝怜那日看到宋昀躲避袖箭不及,便知道老天这是把机遇送到了她面前,她本就打算使苦肉计,所以想也没想便挡了上去。
可是当箭簇刺入体内,一阵剧痛如海浪般呼啸而来时,她想起了阿爹和阿娘的脸。
那时她想,如果她死了,定要宋昀应允他的承诺,护祝家与林家周全。如果她没死,那么醒来以后,她想听听阿爹阿娘的声音,再也不和他们分开。
思及此,祝怜心头一颤,眼眶微热。祝夫人以为是伤口发痛,关切道:“可是哪里不适?”
她摇摇头,带着一丝哭腔:“怜儿无事,只是突然想对阿娘撒个娇。”
“你这孩子,都多大了。”
长舒一口气,祝夫人笑了笑,还是把她抱在怀里。
这般在府中修养了几日,祝怜的身体逐渐好转,今日大夫来换药的时候,竟发现伤口已开始结痂,再过几日便能恢复如常。
这时,门前的小厮过来通报,说是宋府的那位大人来了。
祝怜正躺在床上看话本子,闻言愣了愣,似乎没意料到这意外之客。
“让他进来吧。”
小厮在门外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宋昀今日已换上干净的白袍,银冠束发,面若冠玉,丝毫不见那日狼狈的模样。
祝怜坐在床榻上,看到来人,笑道:“怜儿不便下床,还请宋公子见谅。”
她脸色惨白,少了昔日蓬勃的生气。而那双最是波光潋滟的桃花眼,如今像是一截干枯的玫瑰,多了几分萧瑟的意味。
“无事。”宋昀将手中的药膏交给一旁的婢子:“今日登府,是为了向你道谢。这是生肌玉骨膏,抹在伤口上日后不会留疤痕。”
“我知道了。”她微微颔首:“这件事,宋公子莫要觉得有愧于我,我也不需要你的谢意。便当是与桂秋宴那次相抵了吧。”
宋昀顿了顿,似乎没想到她会有如此想法。
没有意料中的死缠烂打,也没有先前三番五次的纠缠,祝怜的神态中有一种令人琢磨不透的平静。
“我乏了。”床榻上的女子下了逐客令。
她今日未着妆容,乌发垂肩,形态消瘦。但是就是这样一名女子,替他挡了一只凶狠的暗器。
宋昀看到她倒在地上的时候,身上还未流出这么多血来。直到他把她抱起,掌心一片潮湿,这才发现那红色的纱衣,已经被浸透。
心里某处突然一痛,宋昀微怔,半晌才应了声:“好。”
正当他转身离开,祝怜又把他喊住。
“宋知微,我心悦于你,这次你可信我?”
她一字一顿,说的缓慢而沉重,像是拿着一把锤子,一下下地砸着他心中那堵牢不可破的围墙。
“为什么?”
祝怜笑道:“这世上唯有情之一字无需解释。心动便是心动,哪儿有那么多为什么。”
小时候,宋昀曾偷看过老中医藏在床头的话本子,里面的有情人历经百般劫难,却最终未能终成眷属。
那时候他百般不能理解,为何话本中的公子要放弃大好前程,娶一名丫鬟?为什么那名丫鬟,偏偏爱上可望而不可及的世家公子?
他懵懵懂懂地去问老中医,那老态龙钟的老头双眼混沌,捋着山羊胡子,摇头晃脑地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如今年纪轻轻便已权倾朝野的宋昀依旧站在那堵围墙之内,他饱读圣贤书,经历人生大起大落,可这情爱一事仍让他感到茫然无措。
还未回神,身后突然一软,祝怜突然从后面抱住了他。
那只完好无损的左臂环在他的腰间,她的额头轻轻抵上男子挺直的背脊,像只小猫一样蹭了蹭他。
“宋知微,你让我抱一抱。”她说:“抱一抱,我就什么都不计较了。”
面前的男子微微一愣,身子竟不再抗拒。
她赢了。
一颗种子总得发了芽才能结果。现在那颗种子在他心中缓缓扎根,只等时机到来。
快了,马上她就能摘下那颗果实,连同他完完整整的一颗心,都一把攥在手里。
祝怜缓缓敛起眸中的柔弱和爱意,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来,却情意绵绵道:“下个月的冬祭大典,陪我一起去可以吗?”
“好。”
宋昀听到了自己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