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菱失踪了。
第一个注意到她不在的人是叶瑶,她与花覃拜了药王庙,转头又去拜了送子观音,出来时已经天色向晚。
叶瑶从前在蓬莱仙阁里也是个善曲的才女,耳朵较常人好使,突然听到那树林子里传来呜呜咽咽的哭声,一时鸡皮疙瘩起了满身。
这送子观音庙在清光寺最里侧,背后便是黑乎乎的针叶树林,绵延直山顶。她跟花覃一说,俩小娘子顿生了一层冷汗,哆哆嗦嗦地跑了出去。
后来又过了半个时辰,众人打算备车回府的时候,林良秀发现少了一人,便是那赵云菱。
这时,叶瑶冷静下来仔细一想,又觉得那哭声似乎有耳熟。
由于天色已晚,寒气骤降,小娘子穿的衣衫单薄,此刻都冷的打起寒战。若那树林里哀哭的人真是赵云菱,便得赶紧把她找出来才行。
于是林良秀借了寺庙的火把,带着三个小厮在送子观音庙附近仔仔细细地搜了一圈,只发现了赵云菱丢下的手帕,人影都没见到。
这么大一个活人失踪,此事非同小可,众人当即决定在这庙中暂住一晚,第二日一大早借点寺庙的人手,往深山搜寻。
这西秀峰人迹稀少,针叶植被葱郁,若是一不小心便有走失的可能。在之前也有几人失踪,皆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报了官府也是草草结案。
第二天林良秀带着小厮要去深山中,便让女眷在寺庙歇息。
花覃和叶瑶虽然不喜赵云菱,却也不能看着这么一个小姑娘白白丢了性命,一时间又内疚得在屋子里团团转。一会儿骂她耍大小姐脾气尽是惹事,一会儿又哭哭啼啼地怪自己做得过分,要是赵小娘子死了,便是一条人命压在头顶。
但事到如今也多说无益,祝怜安抚了一下两人,让随行丫鬟打了几杯热茶,暖暖身子。
昨夜里大家都没睡好,一是担心赵云菱安危,二是这寺庙没有炭火,又在深山老林中,到了晚上便冷得不行,被子捂了许久都是冰凉的。
就这样等到了日落西山,太阳沉甸甸地挂在山头时,寺庙门口才有了动静。
“当是二少爷回来了。”花覃来了精神,招呼着祝怜与叶姨娘往门口走:“咱们赶紧去看看找到人没有。”
结果到了寺庙门前,却只有林良秀孤零零一个身影。他满头大汗,正毫无形象地挥着扇子,一边给自己扇风一边骂骂咧咧:“真是折腾了半条命,让那个死冰块抢了功,呸,晦气。”
祝怜朝四周看了看,了无人烟,也不知林良秀对谁撒气。两位姨娘已经一拥而上,嗲着嗓子嘘寒问暖。
“二爷,这是怎么了?我听着外头那么大的动静,怎么就你一个人?”
“对呀二爷,人找到了没?”
林良秀一说更是来气:“找到了找到了,算她命大,少爷我往山上找了一整天,结果她竟然滚到山脚下,正好被宋昀救了。”顿了顿,他又正经儿道:“其实这次陛下也来了,不过是微服私访,你们若是在庙中遇到了陛下,千万别忘了礼节。”
两位姨娘自然不在意这些,只觉得人没事便好,其余的话便听了个囫囵。
祝怜一个激灵,问道:“宋昀来了?”
林良秀瞥了她一眼,满满的都是嫌弃。
“来是来了,不过现在就他懂点医术,估计在给赵姑娘看病。”
看到祝怜脸色一沉,他顿时心情大好,又坏心眼儿地补充道:“你说这世间缘分真是离奇,西秀峰那么大,怎么偏偏被宋知微救了?我看那赵小娘子在他怀里含羞带怯,估计待会儿就要以身相许了。”
……
以身相许自然是不可能的,就算赵云菱有这番冲动,以宋昀的性子和丞相府的门楣,这门亲事也断不能成。
但祝怜不知为何脚步一拐来到了赵云菱房前,庙里的小和尚把药炉子借给了丫鬟们,她们现在正蹲在门外,给赵云菱熬药。
只听一个丫鬟道:“我可没胡说,那丁一可是眼瞧着宋大人把小姐救下来的,他亲眼看到的能有假?”
另一个显然有些不信:“那位可是上京的大人,他能看上咱家小姐?”
“他看不上小姐,难道看得上你?你没看到咱们小姐方才看到了宋大人,脸都羞红了呢。若是小姐能嫁到上京来,咱们也都鸡犬升天了。”
“说的也对。”
不一会儿药便熬好了,那俩碎嘴丫鬟端着碗就要进门,却听得一声:“等等。”
祝怜笑意盈盈地走了出来,看着两人手中的药碗,口气温和:“你们俩这是要给赵姑娘送过去?”
两个丫鬟自然是认得祝怜的,当即对她没了好脸色,满是防备。
祝怜倒是没生气,笑道:“昨日斋堂冲撞了你家主子,今日看她吃了苦头,心里也过意不去。这药就让我来送吧,权当是一番歉意。”
她这一番话说得周全,小丫鬟也没什么心眼儿,觉得她总算有点诚意,于是便把药碗给了她。
祝怜敲了敲面前的木门,屋内传来赵云菱沙哑的声音。
“是谁?”
祝怜笑道:“是我,我来送药。”
大门很快被人从内打开,只见赵云菱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发鬓凌乱,脸上还带了两道浅浅的刮痕,看样子没少吃苦头。
而在大床的不远处,宋昀正给她把脉,两人之间隔了一层薄薄的手帕,作避嫌之用。
他看到祝怜过来,眸中闪过一丝疑惑。
“听闻妹妹安然无恙,我心里便松了口气。”祝怜端着药碗,一屁股坐在宋昀旁边,却只是盯着赵云菱笑道:“方才看到这药已熬好,便赶紧趁热给妹妹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