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逐渐破晓,从东方缓慢爬起来的旭日,宛如一颗红彤彤的心脏。
祝怜挣扎着醒了过来,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天花板。她眨了眨眼睛,稍微适应了房间内的黑暗后,慢慢记起昨晚发生的事情。
她在晚上同两位姨娘用了晚斋,回到屋子里便感到了一阵困倦。起初以为是自己泡了热水澡舒缓了疲劳,并无多想便歇下了。
临近四更天,枕边突然涌来一股莫名的味道。
这味道像是药草,带着一股浓郁的草腥气。起初她想要起身问宝珠是不是点燃了什么香,但四肢发沉僵硬,宛如被人牢牢捆住,意识也逐渐消散,随后一行人突然从窗户翻了过来,把她围在床前。
这些人蒙着脸,看不清楚样貌,只是身材魁梧高大,应当是男子。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仔细分辨,一股麻痹感袭来,没过多久便失去了意识。
然后便是自己在这个陌生的地方醒来,躺在一张不知是谁的床上,枕边传来了属于男子的粗重鼾声。
她浑身酸痛,像是被人用马车狠狠碾了一边,可是恢复意识的一霎那,便拔起头上的簪子,往手臂上狠狠一划。
殷红的鲜血从伤口冒了出来,很快便氤氲了一片湿漉漉的血斑,但是尖锐的疼痛换回了些许理智,让她镇定下来。
这是一个陌生的房间。
屋子里的东西不多,几件袈裟,一只香炉,和一个存放经卷的书架。
毫无疑问,这些东西极有可能属于躺在自己身侧的男子。
昏沉暗淡的室内,他的面容被大火烧的像一块摊在地上融化的蜡油,看着无比可怖。只不过他也吸入了不少烟雾,正昏迷不醒。
祝怜一边捂住嘴掩藏住自己的呼吸,一边小心翼翼地挪下床。
这个房间不大,大门就在眼前,似乎是为了当场捉|奸,那扇门并没有被人锁上。她将鞋子提在手中,三步并作两步冲出了门外。
寅时,一缕淡淡的阳光洒在脸上,清新冷冽的空气迎面而来。
祝怜跌跌撞撞地往前跑,她的双腿却依旧麻痹,没走几步就摔在地上,然后又爬起,已然满身灰尘。
快跑,快跑——
不能倒在这里,祝怜!
她不敢停歇,肺里倒灌着血腥味的空气,可快到那扇门前时,整个人又直直摔倒,双手跄在地上擦出一阵尘烟,扯裂了原本用簪子划的伤口。
可是此时此刻,那点疼痛哪能跟恐惧相比?昨夜那些蒙面人趁她动弹不得,轻而易举便把她塞到陌生男子房中,目的昭然若揭——他们要毁去自己的名声,或者藏有更多的目的。但是不管背后主使是谁,目的几何,自己绝不可以在这里倒下!
她终于来到宋昀门前,双手疼痛无法抬起,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撞在门上。
……
大梁历代的皇帝都有句口口相传的箴言:饭可以少吃一顿,折子不可一日不批。
当今天子虽然微服私访到了这清光庙,于是大早上不用上早朝听文官吵架,朝政的折子却也一道送了过来,还得花半天的时间听无量大师讲经。
此番算是沾了宋丞相的光,但皇帝都日日熬夜看折子,身为一国之相,宋昀自然也责无旁贷,每日从三更睡五更起,活生生地把客寮当成了书房。
今日寅时一到,宋昀准时起床更衣。这时,却听到外面一声闷响,似是重物倒在了门前。
随之传来女子虚弱的声音:“救我……”
他打开大门,看到地上有一团狼狈不堪的人影。那人伸手抓住了他的脚,像是一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他下意识想往后退,却看到了那女子的脸。
是祝怜。
她虽有意识,却呼吸微弱,看起来状态极差。宋昀没再犹豫,将人从地上捞起,转身关上了大门。
祝怜的意识时断时续,她被抱到床上的时候睁开了眼睛,迷迷蒙蒙地眼神像是酒后微醺。宋昀给她到了一杯茶,柔声问:“自己能喝吗?”
她点点头,就这他的手,喝了小半杯温凉的茶水。
宋知微这个人就这点很奇怪,他平日里那么冷冰冰的一个人,这个时候却出奇的耐心,就像那次在醉仙楼时一样,他对待弱者有种莫名其妙的温柔。
祝怜没来由地想到,若是自己以后惹了他生气,是不是扮扮可怜就行了?毕竟这个人好像吃软不吃硬。
难为她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噼里啪啦地打小算盘,宋昀全然不知,给她拿来了一条干净的湿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