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宋府的门前多了辆精巧的马车。祝怜从车上?下来,开门见山道:“你家公子可在府内?”
那小厮看到祝怜,脸上露出一丝不忿,却依旧实诚道:“公子在书房。”
“不用通报了,我?直接去找他。”
红衣女子脚步生风,看起来一点也不似有伤在身的模样。小厮接过?马缰时忍不住嘟囔道:“也不知道给?公子下了什么迷魂汤……”
宋昀喝没喝迷魂汤无从知晓,但是祝怜感觉自己被灌了迷魂汤,养伤的那几日天天晚上?都能梦到他,美梦噩梦都有。
前些日子她身子?一好,便去老太太那边请罪,谁知老太太却长叹一口气,给?她塞了两只长命缕。
“这是?”
“开过?光的,你给?宋大人送去一只。”
原来那日苏明旭直接被祝怜直接断了一条胳膊,若不是当朝天子子?嗣稀薄,估计太子之位也不保。虽然皇帝有意保苏明月废太子,但祝怜到底是踩到了皇家颜面上作?威作?福,他乐得趁此机会除掉祝家。
于是,老太太连夜赶到了宫内求情,却发现御书房前已经跪了一个人。
大雪纷飞,地上青砖冰凉砭骨,那人如一尊冰雕一动不动,身上落了一层薄薄的霜白。
是宋昀。
“陛下要拿你开刀,他为了你在御书房前跪了两天两夜,最后撑不住晕了过?去,皇帝于心不忍才留你一条生路。”
祝怜低下头:“太奶奶,怜儿知错了。”
“不,太奶奶并不是想让你去低头道歉。”老太太摇摇头:“你当时别无选择,你面对的人是当朝太子,你若是不去杀他,死的人便是自己。但是下次,万万不可如此鲁莽行事。有事给?太太奶说,可好?”
她此事虽冲动,却也是迫不得已。太子为她布下一局请君入瓮,她若是不去,恐怕苏明旭有的是办法逼她就范。他们迟早有一天会兵刃相见,你死我活。
祝怜突然意识到,自己若是想要复仇,并不是杀死苏明旭这么简单。
“太奶奶,威胁红绫之人或许不是太子?的暗卫。”她缓缓开口:“那是个头戴幕篱的男子。”
“幕篱?”
“没错,所以在查清楚那股势力听命于谁之前,所有人都不可信。”
“你可有所怀疑?”
祝怜想了想,环顾四周,手指沾了沾茶水,在地上写下两个大字——「陛下」
正出着神儿,书房便到了。里面的窗户支着,祝怜悄悄往软榻上?瞧了几眼,以为会看到宋大人白着小脸儿抱病小憩,谁知却见那传言中‘寒气入体’、‘缠绵病榻’的男子,正拿着一只漂亮的紫毫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好一副怡然自得。
这不用上朝的日子过?得就是清闲。
“伤口恢复得如何?”
宋昀没有抬头,却朝她的方向微微侧过身子。
祝怜点点头:“恢复得很好,都能下地乱跑了。”
过?了一会儿宋昀没有赶人的意思,祝怜紧绷的心终于放松下来。她轻车熟路地摸过去,看到他在画一副稀奇古怪的山水图。
山水图倒没什么特别,只不过?别人画山像山,画水像水,偏偏宋昀反其道而行?,水流打着漩涡,像是被人捏皱了的绸缎。山峰也翻着波纹,好似水中的倒影,整幅画用墨浓淡相宜,却无一点锋芒也无一条直线,看着着实怪异。
“……你这是什么流派?”
“宋派。”
“……”
书房安静了一会儿,祝怜百无聊赖地拨拉着镇纸,换了个话题。
“宋知微,那日在树林里喊我?的人,可是你?”
‘啪嗒’
一滴墨落在了纸上,慢慢晕染开来。
宋昀的眸子闪了闪,最终还是点点头。
“是我。”
祝怜双手撑在书桌上?,微微凑近,和他四目相对:“你为何要去救我??”
他面不改色:“见死不救非君子?所为。”
却见面前女子微微一笑,带了一丝令他懊恼的好整以暇,仿佛早已看透他的心思,却还要看这副好戏。
“宋大人真是品行?高洁,实在是招人喜欢。”
她说罢,伸手夺下那支紫毫笔,微微托起男子的下巴,笑意盈盈。那颗眼下泪痣风情万种?,让她看起来像是一只蛊惑人心的妖。
这个距离极近,似乎能察觉到彼此温柔的呼吸。宋昀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像是蝶翅般颤动着,目光下移便看到那张殷红饱|满的唇。
他的脑海里浮现起很多个晚上?,那抹柔软带着她的体温,轻而易举地就能磨灭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和理智。如今许久未见,祝怜又比记忆里鲜活几分,让他的脚底像生了根一样无法挪动。
“宋知微,你再不躲开,我?可要亲你了。”
苏明月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景象,眼看着就要出现某些看不得的画面,她赶紧大喊了一声‘非礼勿视’!
两人一个激灵迅速弹开,又齐刷刷朝她看来。
祝怜恭敬道:“见过?殿下。”
苏明月摸了摸鼻子?,这才发现自己搅了人好事:“我?不是故意打扰你们的……实在是没意料到你们会在书房……咳咳。”
她今日来找宋昀,是为了和他商讨柳家一事。当朝太子被人断了一臂,即使再不受宠那也是陛下的亲生骨肉,如今颜面受损,祝家迫于太上?皇和宋昀的求情动不得,只能让柳家当替罪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