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除恶务尽
一夜过后,一切行?动计划安排就绪。
按照顾书言的说辞,夏容彬的亲朋好友寥寥无几。除了他和季可可,没有更多的人赶来爱尔兰参加告别仪式。
季可可走进中式灵堂,看着高悬在正中央的遗照时,眼底划过冷笑。
他看着黑白人像,心里?想的却是——爸,不是我狠毒,而是你碍事。
顾书言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神情,不免越来越心寒。他原来还以为,或许站在灵堂时,季可可就会后悔。
现在想想,夏容彬真是不值得——十几年的精心培养都喂了狗,养出这么个小畜生!
“季可可,你真的不后悔吗?”
顾书言突然开口,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季可可回身看过来,琥珀色的眼中起初只有茫然。
顾书言已经没必要再装下去,再一次问道:“你做的那些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你就真的没有后悔过?”
季可可假装听不懂,满脸疑惑:“书言哥,你在说什么?”
顾书言冷眼看他装模作样:“要杀夏容彬的人是你,不是沈烨。”
季可可一怔,深感讶异。既然事情已经被戳穿,他也没必要再装下去。
刹那之间,森森笑意化作刀刃,冲出季可可的眼底:“什么时候知道的?”
顾书言如实回答:“一周前。”
季可可了然地点头,平静地问:“谁告诉你的?是沈烨吗?”
顾书言没有回答这些问题,只是端详着陌生人一般的季可可,心里?凉得彻底——季可可没有后悔过,甚至没有一丝愧怍。
“十几年前,是夏容彬救了你。没有他,你早就闷死在集装箱里了。”愤怒之下,顾书言质问他,“为什么恩将仇报?”
“你可以恨任何一个人,但不该这么对夏容彬!”
季可可却笑了:“书言哥,你真的不知道原因?吗?我做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啊。”
然而,顾书言的语气比他更讽刺:“闭嘴吧,你做这一切分?明是因为私欲,才不是因为我。”
季可可像被扎到了心里?的痛处,猝然握住顾书言双肩:“可是,我的私欲就是对你有感情。”
顾书言抬头看他,唇畔噙着冷笑:“你的私欲是不甘人下,渴望成为人上?人。”
季可可继续找理由辩驳:“我的确渴望成长,急于变得强大。但是,我的初衷是为了保护你!”
顾书言一把推开他,因?为用力太猛,连自己也趔趄向后两三?步:“你这副嘴脸,真让我恶心。”
把一切问题的根源推卸在他身上,只会显得季可可口是心非、敢做不敢当,是彻头彻尾的懦夫。
“保护我需要杀了夏容彬吗?”
“保护我需要和沈鸣庭联手吗?”
“保护我……又怎么会和顾先生联手,接盘人肉生意?”
连番质问令季可可哑口无言。
顾书言远远睥着他,就像看一个笑话:“我只是你变成恶鬼的借口,是你行?恶的理由。”
季可可不能接受这种说辞:“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我就对你有不一样的感觉。在后来的日子里?,我才发觉那是爱情……”
顾书言冷漠地打断他的话:“季可可,与其说爱我,你该承认你爱的只有自己。”
季可可连连摇头:“可是……”
顾书言再度打断他的话:“我只知道,真心爱一个人、真心保护一个人,绝不会把问题的根源推卸在他身上。”
所谓的“我做这一切都是因为太过爱你”、“我犯下错误的原因?是为了保护你”,都是PUA的洗脑说辞罢了。
顾书言思维清晰,绝不会被带偏:“季可可,你真的想过自己变成恶鬼的原因?吗?”
季可可的心像被利刃捅了一遭,破开巨大的豁口,鲜血直流。
是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最初的时候,是因为看见?书言哥遭到绑架,真的只是想保护他。
可是到了后来,一切都变味了。
他向往沈烨的手眼通天,也羡慕沈鸣庭的呼风唤雨,对权势的渴望逐渐觉醒。
季可可说:“其实,偶尔回想起是我杀了夏容彬这件事,我也会觉得不可思议。”
顾书言问:“只是不可思议吗?”
季可可知道他想听到什么,却在这一刻分外诚实:“没有后悔。因?为这些事情是我心里?真正的想法,做了,就没必要后悔。”
这份坦然令顾书言惶恐:“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变成这种样子……”
季可可再度看向灵堂中央的遗照,感慨道:“反正,他已经死了。”
话音未落,夏容彬以及其他刑警相继走出来。
他们包围了季可可,夏容彬提醒道:“书言,快过来。”
就在这时,季可可拿出了藏在夹克内袋里?的枪。
“书言哥,你骗我。”
季可可拿着枪看向身前的人,眸光如水流动。
本该死去的夏容彬又?站了出来,昭示着葬礼的假的。而那通电话里?的“我很需要你”,也是假的。
那时候,顾书言对他说“我只有你了”,他是那么高兴。可是到了现在,如遭当头棒喝。
他做了这么多,却沦为彻头彻尾的笑话。
身前,顾书言冷冰冰地告诉他:“不骗你,怎么逮捕你?”
这一刻,季可可的心彻底没入冰水——他输了,而且输的很彻底。顾书言的心里?,从未给他留过位置。
他突然走向顾书言,手里?还握着枪。
另一边,夏容彬再一次提醒道:“书言,快过来,他会伤害你的。”
顾书言正欲后退,却被季可可拽住了手腕。
“季可可!”夏容彬最先惊呼,“如果?你敢伤害他……”
“谁说我要伤害他?”季可可驳斥了夏容彬,又?深深凝望着顾书言,“书言哥,我怎么会伤害你呢?”
顾书言手里?也有一把枪,枪口对准了季可可:“我曾亲手射丿杀沈鸣庭,但我不想这么对你。”
季可可问:“是夏容彬教你开丿的枪?”
顾书言回答:“是沈烨。”
听到这个答案,季可可一边嗤笑,一边看向不远处的夏容彬:“你看看你,也不过如此。”
顾书言是一个极其善良的人,开丿枪射丿杀一个恶人,要拿出比他们多10倍的勇气。
由此可见,沈烨在顾书言心里?有很重?的分?量,足以让他在为难关头突破自己。
而现在,顾书言不愿意为夏容彬开枪报仇。
季可可光是想想,就为他感到悲哀:“争夺到最后,你和我都不是赢家。”
夏容彬随即明白言下之意,眼中划过酸楚的神色。
季可可不住发笑,笑声讥讽。
这时候,顾书言又?告诉他:“夏容彬现身,顾先生已经被抓了个人赃并获。季可可,你没有退路了,放下枪吧。”
季可可终于明白,原来今天的一切都是陷阱。为了逮捕他,顾书言不惜以自己为诱饵,诱惑他来到爱尔兰。
美梦彻底破碎,季可可心如死灰,却不肯放下枪。
顾书言又?说:“你犯了错,如果?还有机会……”
“没有了。”季可可打断他的话,忽然抬起握枪的手,对准的却是自己,“不会有了。”
“你干什么?”顾书言惊呼问道,“你没有犯下死罪,不用这样!”
季可可含笑凝望他,缓缓摇头:“但我不想面对这一切了。”
对某些人来说,从山顶跌落的滋味,比死亡更难以接受。
而季可可除了接受不了落差,更接受不了沦为笑话。
他的爱情被全盘否定,他的信念被尽数推翻……到了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所在乎的东西什么都没能握住。
“也许你说的对,我就是个懦夫。”季可可对着顾书言,喃喃低语,“我无法面对这样失败的自己,也不想接受指责和审判。”
季可可忽而惨然一笑:“书言哥,再见?了。”
随着一声枪响,温热的鲜血四溅开来。一滴血珠迸溅在顾书言眼下,恍如血泪。
“可可!”
顾书言看着倒在血泊里?的人,愣住着瞪大双眼,恍如魂不附体。
包围在四周的人纷纷冲上来,检查罪犯的生命体征。只有夏容彬走到顾书言身旁,擦去他眼下的“血泪”。
“想哭就哭吧。”夏容彬依旧那么温柔,声音里染上?悲伤,“可可曾是我们的亲人,我和你一样痛心。”
顾书言的确很难过,却不愿意为他流泪:“我不想哭,你也不要哭。他这种人,不值得我们落泪。”
夏容彬明白顾书言的意思。
用死亡逃避罪责的人,无意是个懦夫,的确不值得他们用眼泪来祭奠。
但是,他们依旧会为季可可的死感到悲伤和痛心。
曾经单纯善良的孩子应该朝着阳光成长,或许在得知养父是国际刑警的时候,他会以此为荣。
可惜的是,屠龙的少年逃不过沦为恶龙的命运,最终害人害己。
夏容彬说:“等到案件调查工作结束,我想带他回希腊安葬。”
那里是季可可的家乡,也是一切顾书言的起源。
顾书言表示:“到时候记得通知我。”
他曾把季可可当弟弟,人都已经死了,送一程也无妨。
几天后,顾书言和夏容彬搭乘飞机回国。顾先生已经被抓回去,根据引渡条例,他也将被押送回国。
早在沈烨扳倒顾家夫妇的时候,就引出了20年前的一桩案子。夏容彬转醒后曾着手调查,发现这桩陈年旧案很可能与周倚风弟弟的事情有关。
至于顾书言,赶回国是为了亲眼看见?顾家夫妇定罪入狱,受到应有的惩罚。
爱尔兰的消息很快就传到国内,沈烨得知以后,终于安心。
这几天以来,他一直在为顾书言担忧。
因?为闹出了人命,合伙开疗养院的朋友生怕赶客,连夜打电话给沈烨告状——你小情人又闯祸了!
沈烨却表示,反正死人的地方不常用,拆除之后修成花园算了,费用他来出。
朋友还是不爽:“不是吧,都闹成这样了,你还要宠着那小子?都被人惯的无法无天了!”
沈烨也很无奈,却拿顾书言没办法:“封锁死亡消息的公关费用也由我来出。”
朋友嘀咕:“你家金丝雀惹出来的事情,当然是你出钱摆平。”
沈烨认真地纠正道:“他不是我的金丝雀,也不是任何人的。”
朋友表示一万个惊讶:“沈烨,你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