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我又有大半个月没看到你,很想你嘛白辞。”五条悟说着话,嘴唇微微撅起,离得近了,白辞闻到他唇上涂抹的蜜桃味唇膏香味。
“……”
此刻,白辞眼神凶恶得像要将人千刀万剐,凌迟至死。而接收他千万把眼刀的五条悟,下巴搁在胳膊上,优哉游哉地摇晃脑袋。
然后,他伸出了手,触碰少年的脸颊。
少年如玉般白皙的脸颊,留有几滴泡沫水渍,仿佛几道污痕。美玉蒙尘。
白辞下意识躲开,五条悟沉声道:“别动。”
然后,他用手擦去少年脸上的水渍,四根手指轻轻贴着那柔软的脸颊,大拇指摩挲着脸,一点点揩去那污渍。
整个过程,白辞都想躲,但五条悟唇抿成一条线,神色认真。不同于平日那种轻浮,他现在是认真的。
白辞眼睛眨巴了几下,浓长睫毛如蝴蝶扑扇般,在空气里划出优美的弧度。五条悟打小树立的余威犹在,他只好任由其揩拭干净。
等收回手,白辞低唤了一声。
“悟。”
这一个字,是他们之间默契的语言。五条悟站起身,道:“十分钟。”
等他走开,白辞才时间回味方才的举动,内心总感觉怪怪的。
目光追随五条悟的背影而去,白辞没有回头。他兀自理着杂乱的思绪,却听见身后有女声叫他。
“白辞同学。”
是吉冈优子的声音。
白辞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猛然转头,看见吉冈优子,她雾沉沉的眼睛,透露一点点光,仿佛恢复了神智。
“优子……”白辞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开口。
“你父母他们得到应有的报应了。跟我去咒术高专吧,我会让老头子利用校长的权利,也会用上自己所有的人脉,照顾你日后的生活。
“至于你弟弟的事……我很抱歉……但已经安排好后续了,不会让他跟父母一起吃苦受罪下去。”
吉冈优子笑了。她不算好看,但笑起来又温柔又天真。
“没关系。错的是我父母,不是白辞同学。
“白辞同学被人所爱着,大概是不能理解世上有像我父母这样……自私到极点的人。”
说着话,她的声音低下去。
白辞难过地蹙了眉,道:“跟我回咒术高专,到时候我会安排好一切。”
这是吉冈优子最大的愿望,曾经。而现在,她很慢地,很慢地,摇了摇头。
白辞骤然攥紧手中的信,攥得紧紧的。
“亡……亡灵之海……很,很好……”
说着,她用手指点了点白辞的拳头,白辞松开拳头。优子缓缓地抽出那封皱巴巴的信,然后一点点展品,用它折起千纸鹤来。
折好之后,她点了点千纸鹤的头,它飞了起来。
“现实……太痛苦了……我无法支撑下去了……”优子喃喃道。
重重咬了下牙,白辞坚持,重复:“跟我回咒术高专,优子。”
优子还是摇了摇头。
然后,朝白辞一笑。
“白辞同学,我曾经希望自己跟你一样,成为一个厉害的咒术师,然后帮助跟我一样不被人理解的人们…”
“我做不到了……但是,白辞回咒术高专吧,你会成为更加厉害的咒术师,然后,不要像我那样……
“你要幸福……回去吧,回咒术高专,那里是你的家呀……
“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她眼中的光盛放开来,如一朵转瞬即凋零的花。
花开了。少女瞳仁里的光,天涯此时,是唯一的花。
白辞深深吸了口气,郑重点头道:“我答应你,我会成为一个厉害的咒术师。”
“……谢谢你。”
最后,她眼中的光消逝了,又恢复成那个痴呆的不问世事的病人。
白辞坐着,成了一座静默的玉雕,失去了任何的语言。
五条悟始终看着,直觉不对,上前的脚步比平时快了几分。
听到脚步声的白辞偏头往这边看,眼睛闭着。
他冷静地开了口。
“悟,我眼睛又看不见了。”
·
人类的负面情绪会滋生诅咒,咒术师则与诅咒为敌。
诅咒附骨之疽,如影随形。而白辞的眼睛从小受到诅咒,时常短暂失明,理应远离诅咒。可他出生在咒术界,成长为咒术师,终日与诅咒为伍,无法分割。
“咒术师会有咒力,你自身的咒力似乎在保护你,避免眼睛陷入更深的危机。”五条悟道。
然后,是刀叉碰撞瓷器的声音。
“啊,张嘴。”
白辞配合地微张嘴,一口甜点塞进嘴里。他嚼了嚼,奶油口感细腻,夹层的蓝莓酱透着酸甜,底层的面包柔软,三种层次的味道极佳地融和,汇成舌尖上一首美妙的交响曲。
吞咽完,白辞评价道:“没有上次好吃。”
冰凉的叉子轻戳了下他的脸颊,五条悟道:“谨慎说话哦,琉璃。”
然后,他选了另一块草莓慕斯喂给白辞。
戚风蛋糕绵柔嫩爽,慕斯细腻润滑,两者合一,便是最佳搭档。二者不像冰淇淋般入口即化,而是如一个温柔的陷阱,慢慢地融化,将味觉裹挟其中。
直至最后,草莓的一点酸甜,都营造了一种清爽的余味。
然后,五条悟话题一转,继续说道:“虽然自身咒力会保护你,但是一而再三地去做这种事,眼睛的失明会更加频繁。”
这种事,指的是为吉冈优子复仇的整件事。凭借一己之力,白辞让吉冈夫妇在电视节目上身败名裂,其中滋生的绝望、恐惧等负面情绪,产生了莫大的诅咒。
诅咒对白辞的眼睛,伤害很大。
所以在当时,五条悟才会现身。
“可是悟你被我说服了,不是吗。”那次他们去看了电影,而白辞明白了五条悟不是真的想要插手此事,只是想要确认自己的眼睛是否能承受诅咒。
现在,他眼前灰蒙蒙一片,看不太清楚。
五条悟叉了快乳酪蛋糕,喂给白辞。
“嘛只有这一次而已。”
白辞张嘴,听了这话,抿了抿唇,断然拒绝道:“不要……唔!”
话没说完,被强行喂了蛋糕。
乳酪蛋糕整块绵软,乳酪渗透在蛋糕每一寸里,丝丝的甜意荡漾开来,在舌尖久久萦绕,牵引着味觉,使人唾液生津,毫不腻人。
“一天两次失明。”五条悟语气里少了平日的轻浮,“你知道这让人多担心?”
青森精神病院的走廊,短暂失明了一次,恢复了。然后不到一小时,又是一次。重复间歇性失明,问题越发严重。
“好担心以后琉璃你看不到我帅气的容貌,”话锋一转,他瞬间恢复夸张的语调,“我会寂寞得哭哦。”
默不出声地嚼着蛋糕,吃完以后,白辞吐出一句。
“悟你的手艺变差了。”
被挑剔的大人明白这是白辞故意的叛逆举动,毫不在意。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我这里还有外面买回来的慕斯蛋糕,尝尝看吗?”
白辞想也不想,拒绝:“不要。”
五条悟叉了最后一块蛋糕到自己嘴里,洁白的牙齿咬着银叉子,说了话。
“别挑三拣四了。毕竟,蛋糕我只做给你一个人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