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羽然回归到现实后,心脏还残存着那种怅然若失的钝痛感,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他的师兄。
他着急忙慌的样子,尽落于比他早一步醒来的裴云卿眼中。
惺惺作态,裴云卿在心里不屑地嗤了一声。
萧羽然看到裴云卿完好无损那一刻,仿佛吃了颗定心丸一样,眼里的沉痛才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脱离出来了。
他不是元明,师兄也不是关细卿。
不过是黄粱一梦。
等他从失而复得的喜悦中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师兄还穿着那身好看的红嫁衣,连忙低头,自己也是。
以及,不知何时出现的那些不知所踪的师兄弟们。
他们都挤在这个荒唐的善喜寺里,身上也都穿着款式一样的红嫁衣。
“我们还在梦境里吗?”萧羽然不解。
看环境,他们明明已经回归现实了,为什么身上的衣服却变了?
裴云卿摇摇头,示意他静观其变。
那些突然出现的师兄弟们也俱是一脸愕然,显然没从冲击里缓过来。
注意细节的裴云卿发现师弟们的嫁衣存在细微差别,跟他的和萧羽然的一样,分为男式和女式。
估计他们经历的梦境是一样的。
“桀桀桀,元郎,我好恨呀!”那个尖锐的声音又出现了,只是这次不是在裴云卿的识海里。
所有人都听到了。
听得分明,是个女人尖细的声音。
所有人一下子就意识到,这个声音是梦境中的女主角——关细卿。
“空隆隆——”善喜寺里供奉的那座女菩萨动了,附着的金箔缓慢脱落,露出了肉身。竟是个妙龄女子,身材曼妙,面容绝美。
梦境里,没人见过关细卿与元明两个人的真面目,但他们心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告诉他们,这就是梦境中那个悲惨的女主角。
美貌女子跟神像一样穿得轻薄,衣不蔽体,一双美腿大半裸露在外头,许多弟子都不敢去看,脑海里俱是响起元明形容关细卿的那句话——“人尽可夫的荡.妇”。
虽然都知道这句话不过是元明的恶意诋毁,但看这女子如此暴露的穿着,几乎都对梦境里关于关细卿温柔贤淑的描述产生了质疑。
美貌女子直视着众人,眼神却是空泛的。许是化作这善喜寺的女菩萨久了,她面上总挂着一副似笑不笑的表情,像是被谁故意刻上去的,瞧着有一股别扭的慈悲。
“替我杀掉这个负心汉,好不好?”海妖的沉吟从心底升起拂至耳边,带着潮热湿润的气息,诱惑着所有人一起沉沦。
在场一半的人举起了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手里的小刀,裴云卿手里也有一把。
裴云卿定定盯着这把似曾相识的刀,他之前用这个捅过萧羽然一次了。
他还记得,匕首插进胸腔里的声音是沉闷的一声响,金属深入皮肉,碰到坚硬的骨头便会顿一下,但因为皮肉裹覆着,异响并不会很明显。
裴云卿回忆起他亲手将刀送入萧羽然体内的那种兴奋感,平素他使用灵法居多,不太会有出手的机会。
而这种亲力亲为的感觉,显然更刺激。
特别是,他想对萧羽然下手已久了。
现在,他还得再来一次。
真是,再爽不过了。
他花费了许大的力气才维持住面上不动声色的平静。
他怕,怕自己太兴奋,一个不小心真把萧羽然给捅死了。
虽然他确实很想。
裴云卿的眼角隐忍得通红,晕开了一大片的颓靡胭色,像是被碾碎了的粉红花瓣,若是此时上手捻一捻,估计会立马溅出饱胀的汁液。
——简直要哭了的感觉。
萧羽然怔怔望着,师兄......看起来好像很难过的样子。
为什么?
是因为他要死了吗?他记得在梦里,身为元明的他死掉的时候,师兄并没有显露太多的情绪波动。
不过也正常,元明是谁?不过是一个无关痛痒的陌生人罢了,师兄犯不着为他难过。
那这是否也意味着,现在是萧羽然身份的他,在师兄心里,也占着那么一点点的分量?
明明现在是裴云卿拿刀指着他的生死存亡时刻,他竟然还有闲心想东想西,真不知道是不是该骂自己缺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