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羽然在为自己缠绷带,刚刚换完药。
床边躺着许多瓶瓶罐罐,俱是师尊昨日给他送来的疗伤圣药。
此间只有他自己,没人帮他,一个人善后的动作显得格外艰难,为了缠好绷带,他连嘴都用上了。
偶尔转进明亮的光线落在面颊上,将他俊美的五官勾映得更加深刻,也将脸上那副郁郁的神情照得分明,似乎在被什么东西困扰着。
这里没有第二个人在,也就无人看到,萧羽然的眉宇间隐约有黑气萦绕。
打完结后,他呆坐在那,神色怔忪。
再一次陷入了不好的回忆。
他总是逃脱不了那个秘境带给他的影响,每一次回忆起来,都在提醒他有多弱有多没用,根本保护不了他想要保护的人!
几乎成了他的执念。
他不敢想像,却又忍不住去想,若是师尊没有及时赶到,师兄会沦落到怎样令人绝望的境地!
那样仙姿玉韵的一个人真的遭到了那般折辱,会不会被打击到一蹶不振,甚至不敢苟活于世?
只要一想到会有失去师兄的这个可能,萧羽然就痛不可遏,仿佛在他心上扎了一根刺,白天如鲠在喉,偶尔午夜梦回之际还会将他心口刮喇得鲜血淋漓。
他放不下。
也不肯就这样翻篇。
他不敢继续住在灵渺峰,那些一起经历过秘境的师兄弟也在那,他怕自己忍不住,真的杀了他们!
这股由衷而生的深切恨意,萧羽然没有办法自己消化,他搬回灵云峰只是为了逃避。
可是灵云峰上也有一个他更不想面对的人。
年纪尚轻的少年郎颓然无助地闭上眼睛,像是要哭的样子。
可少年人的风发意气,让他并不打算就这样认输。
他重新振奋精神,屏掉那些恼人的神思,打算专心修炼,他手掌一翻,一颗小巧玲珑的石块凭空浮现。
这颗表面凹凸不平平平无奇的小石头,就是那个秘境的本体。
师尊灭掉那团魔气后收服了秘境,又将这个机缘赐予了他。
萧羽然心念一动,又入了秘境。
秘境里的善喜寺已经消失不见,但那棵几人才能环抱的大树却还在。
萧羽然已经进入过秘境许多次,轻车熟路地找到了那棵树。
明明有很多灵气浓郁的地方供萧羽然选择,可他固执地只在这颗大树下修炼,每重游一次故地,他心里对那团魔气、那群师兄弟乃至于他自己的恨意就加深一点。
也更有动力驱动他努力修行。
他没有发觉,这条路的出发点根本就是歪的。
从一开始,就能预见结果。
秘境自成天地,隔绝了外界的一切,没人能够提醒孤身一人的萧羽然,他现在的样子有多么不正常。
黑气在他的眉宇间凝成实质,抽成丝状,朝着那棵大树飘去。
闭目修炼的萧羽然皱紧眉头,终于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睁眼便看见这诡异的一幕。
想要阻止,已然来不及了。
最后一丝黑气剥离完毕。
有人从那棵树下走出来,露出一角翻飞的血红衣袂,接着是一张雪白的脸,眼尾斜红暗飞,一副想找人麻烦的尖锐模样。
吓得萧羽然差点魂飞魄散。
事实,已经不争气地摆在了他的面前。
他,生了心魔。
而且这个心魔,与他最想逃避的那人生得一模一样。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人也发现了自己身上潜藏的魔气。
……
虚若阁。
裴云卿静静看着自己身上的魔气丝丝缕缕地牵引出来,最后汇聚成了一个人形。
周身魔气四溢的魔修盯着眼前倚在床背的黑发剑修,眼底压着想要脱笼而出的凶意,像是蛰伏的恶兽等待他的猎物掉进口中。
青年受此大难,面色寡淡了许多,比灵云峰顶的落雪还要白上一层,偏偏柔软的唇瓣又是殷红得如同饮过血一般,朱色一点,活色生香。
魔修被这极具冲击力的美色晃得恍惚了一瞬,这个人,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轻易让他失神。
他本想虚张声势,吓唬一下总是一脸镇定的青年,可他盯着青年的目光实在黏稠,吐出口的,也几乎快成了缠绵悱恻的情话,
“你魔念深重,我根植于你的心脏。”
裴云卿定定盯着他,发出了轻轻的、不以为然的一声嗤笑。
魔修的开场白未免太过俗套,对他用的还是一念成魔的那番老说辞。
“还是不要攀这样的亲近,”裴云卿一点也不吃惊他的出现,面上也没有魔修期待的害怕,甚至还有心调笑,“有点本事,居然能从师尊手下逃脱。”甚至还藏于自己的体内也没被发现,要知道,他这几日可是与师尊经常相处呢。
魔气化成人形后也有了人的样貌,很精致的一张面孔,除了有双骇人的猩红眼眸,其余五官都堪称完美,样貌出众是魔与生俱来的种族优势。
魔修不满裴云卿的平淡反应,这个剑修总是装得这样虚伪,一言一行都符合修真人士的一派风范,满足了凡人对于修真者的一切美好臆想。
明明,他两才是一样的。
所以,他才如此迫切地想要将神色冷淡的青年剑修从那神坛上拉扯下来,与他为伍。
“你是关细卿的孩子,对不对。”裴云卿单刀直入,反客为主,打了魔修一个措手不及。
魔修面上恍惚的神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