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夙走进昏暗的楼道里,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个门牌号,掏出一大把钥匙挨个在古旧的铁门面前尝试。
林夙没明白,一个穷人,拿那么多钥匙有什么用。
隔壁的门发出刺耳的声音,一个看起来有些胆小的短发女生探出脑袋,吞吞吐吐地说道:“那个,你、你好,谢谢你那天帮我搬东西,之前一直找不到你……这个我自己做的,她们说很好吃,给你!”
林夙看着那个女生,明白对方在这个时间点是刻意等自己的。
透明的塑料装着凉拌海带丝,看上去挺开胃的,林夙接过道了一声谢。
女生腼腆地说道:“不客气,都是邻居。”
林夙委婉提醒她:“一个人住吧?住在这种地方女孩子太晚还是不要开门比较好,不安全。还有,一定要锁好门。”
女生红了脸,悄悄地看了面前高大帅气的男人一眼,听话地道了晚安,缩回去把铁门关好。
林夙看得出来这个女生对他有好感——或者说是对原主有好感,但他也不愿多加理会,也没想要替原主回应这份感情,帮女生搬东西的是原主,又不是他林夙。
而且林夙还有一种古怪的毛病,他永远记不住他见过女生的脸,漂亮的,平凡的,对他来说只是名词的概念罢了。
他只能从声音等其他方面来判断他面前的女生是谁。
所以之前他回应的是一个学弟而不是学姐学妹,要是交的是女朋友,记不住对方长相绝对会被锁喉的吧?
拎着东西的林夙终于找到了钥匙,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狭窄的客厅,只有一个不大的旧布艺沙发,四周空荡荡的一片,连电视都没有,墙上贴着破旧的港星海报,就连墙壁都发卷泛黄,轻轻一扯能拉下来一片墙皮。
林夙踏进玄关,打开灯关上门,耳畔的谩骂声和秒针走动的声音开始逐渐放大。不过他已经习惯了,要漠视也不难。
他本以为远离那具痛苦束缚他的躯壳恶魔的低语便随他远去,看来是他想得太天真了,这是篆刻在灵魂上的诅咒,时时刻刻提醒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不知道想到什么,林夙拉开手腕的袖子,果然看到了纵横交错的疤痕,它们像是扭曲隐藏在皮肉下的寄生虫,赤.裸裸地呈现在林夙眼前。
林夙:“……”
林夙随手将女生给的凉拌海带丝扔在沙发上,慌张地冲进这破旧出租屋的每个角落,去找可以看见自己容貌的镜子。
镜子是在洗漱台找到的,发黄的镜面映照出林夙的面容,那张英俊的,与父亲相像的,充满男性魅力的——他穿越前的脸。
林夙撑着洗漱台的手有点乏力,疲惫感从心里油然而生,他恍惚地走进厨房,摸到了一把锋利的刀,然后他重新站在洗漱台面前,刀尖对准脸颊的轮廓线,像是要活生生地把这张脸从他身上剜下来。
就算表现得再不在意,林夙还是厌恶这张在母亲影响下类似父亲的脸,这像是在他以为他偷获别人身体,摆脱自己不堪过往窃喜的同时,突如其来的一个重击。
颤抖的双手松开了刀柄,林夙回过神来,瘫软在地上,抱着头蜷缩在角落里,喃喃自语:“我在做什么啊……”
明明决定要摆脱过去,难道他还要做一个懦夫吗?
隐隐约约地,他好像听到有人肆意的嘲笑他?
生活还是要过的,起码对得起重生到这里的意义,再说了,这里也没人认识过去的自己,所有人都会把他当作“他”。这样想的林夙很快收拾好了情绪,他站起来,脸上又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这个出租屋虽然破旧,但配件齐全,还是难得的一室一厅一卫,只可惜离市中心太远,又带着“年代感”,因此租金还算便宜。
原主现在的工作是在一个修车行修车,工资也就那样,之所以在这个修车行工作,是因为离原主母亲所住的医院近,工作时间也灵活,方便照顾母亲。
原主不知道什么原因还在请着假,这几天也用不着上班。林夙想着这几天也好把这个工作辞了,原主的学历称不上最好,但也不差,不值得在这种挣不到几个钱的工作上浪费时间,若是真待这个地方,要还钱还到什么时候?
再说了,他也不会修车,待在修车行迟早露馅。
再翻翻备忘录里看原主欠下的账单,林夙眼皮跳了跳,他是不是该庆幸原主没有胆子去借高利贷?但是零零碎碎的一些,凑起来也是几十万。
原主人缘好,学校里处得好的兄弟大多家境也好,母亲生病后因为相信原主人品,那帮讲义气的兄弟都多多少少出了力借了钱,告诉他有钱再还。
兄弟借了钱,原主卖了房子,仍旧挽救不回母亲,可能原主最后也是绝望了,没动高利贷的一点心思。
但原主真要动高利贷的心思,林夙非得叫他活过来再给他阉了。
开玩笑,那利滚利的玩意是人能动的吗?
慢慢还,还得完,明天就开始找工作。林夙自我安慰。
林夙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前任那么想要钱,换他他也想啊。
谁不想要钱?没钱真的是万万不能。
人家穿越那都是豪门,再不济也是个小康,怎么轮到他就成为一个负债累累的穷光蛋了?这是前任的报复吗?
林夙一边叹气一边摇头,准备去浴室里洗澡,当他举着花洒,打开热水器的开关时,惊讶的发现这个热水器是坏的。
这种时候,肯定不好叫人来修,没办法,林夙只好用热水壶烧开水,多次倒在桶里。
洗了一个简陋的战斗澡,林夙躺在翻身就咯吱响的单人木板床上,用手机翻阅着资讯。
通讯软件上显示着某游戏的广告,林夙看了下,发现是当下最火的手游,心思一动便下载了。
既然要开始新的人生,那肯定要去尝试从前没有经历过的事物。林夙从来没有玩过游戏,如今心思蠢蠢欲动,随便取了个名字便进入游戏。
这是个战争竞技类的游戏,林夙干脆利落地跳过了新手任务,此时此刻,啥都不会玩,一下飞机就整一白板死死跟在队友后面。
他跟着的队友ID叫做鸳鸯瓦冷霜华重,看上去挺诗情画意的,林夙瞧着好听,一股哀怨的装逼文艺范,也乐意跟着。
但林夙乐意跟着也不代表对方也乐意被他跟着,那么大一个白板目标,自己显眼就算了,还暴露他位置,在多次怎么甩都甩不开后,鸳鸯瓦冷霜华重忍无可忍地敲出一行字。
【当前】鸳鸯瓦冷霜华重:方便开麦吗?
【当前】linsu:可以,但你讲话要大声,我这边有点吵。
林夙掏了掏耳朵,耳畔的谩骂声跌宕起伏,他还真怕对方讲话太小声他听不清楚。怎么开游戏内设的麦他还是知道的,摸出一副廉价的耳机戴上,林夙刚把麦打开,就听到一个声音好听的少年带着怒火气沉丹田地骂了一句:“臭傻逼滚,别他妈跟着老子!”
少年的话音刚落,鸳鸯瓦冷霜华重操控着游戏前面的人物,往他头上开了一枪,他转眼变成了个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