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衍还来不及训这两人不请自拿,就见谢柏一个箭步跑过去,作势要去抱那个肚兜小童:“这么冷的天小朋友你怎么穿这么点儿!”
却不想伸手去捞,却是一个踉跄,捞了个空。
“怎、怎么回事?”谢柏赶紧站稳,回首看去。
早在谢柏冲过来的时候肚兜小童和小怪兽就露出炸毛受惊的表情,下意识地就跳到了半空里,刚刚还只有小童高的小怪兽更是摇身一变成了两米多高的巨兽,将小童护在身后。
不过这怪兽却没有像是对着魏衍那样张口威胁,只是低声咆哮着,就好像是受到了威胁似的。
怪哉,谢柏不过就是个普通人,他能有什么威胁?
魏衍疑惑的同时也注意到,这小怪兽虽然体型变大了,但是身影却变得更加朦胧和模糊了,如果说刚才个头小小的时候还是个活灵活现的立体模样的话,现在这更像是用笔在纸上画的平面线稿了。
谢柏满眼震惊之色:“哇喔——这是什么神奇的存在?”
魏衍指了指肚兜小童:“这是‘年’,”又指了指扁平化的怪兽,“这是‘夕’。”
在以前大年三十包含有“除夕之夜年来到”之意,这小怪兽就是被除的“夕”,肚兜小童自然就是被人盼来的“年”,虽然在故事里写的是年到来之后消灭了夕,但实际上他们俩是相伴相生的,关系也很好。再加上相比起全盛时期庞然大物的夕,三寸丁一般的年的个头实在是太容易让人忽视了,故而在许多的传说中,过年除夕就直接被简化成了一头年兽的形象。
然而这些都是魏衍在以前的书札中看到的,真实地接触到年和夕,这还是第一次。
事实上,这个世界的年和夕也因为现在年味渐淡而很少出来了,但是这次因为魏衍给秦琼尉迟恭门神画像上画了引神符,自然地聚集起了灵气和一缕庇佑神息,这才让这两小只忍不住“寻味”而来。
※※※
跟着魏衍见识了一下传说中的“年”和“夕”,谢柏心满意足地跟着魏衍回去吃年夜饭,但是一转身却被吓了一跳——之前还漆黑静谧,偶尔才会有烟花爆竹声响的村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变得绿光团团。仔细一看,那些绿茵茵的光团之中全都是若隐若现的“人”。
“他们都是各家各户供的老人和祖先。”
谢柏看着似乎注意到了他的视线,看见了一个朝着他露出缺了大半的牙的嘴巴,送了一个瘪嘴笑的干瘦老者,目光尽量不往对方那消失了的下半身去看:“都、都是去世了的吗?”
魏衍:“当然,我之前说过,你‘开眼’之后就有一个时辰能看到这些,如果你承受不住的话,估计就只能闭上眼睛了。”
谢柏深吸一口气:“我怎么会承受不住!”说话间,他又看到隔壁家的院坝里有两个小孩儿在手里拿着“仙女棒”烟火,他们周围围着五六个年纪不尽相同的小孩儿。谢柏正好奇为什么只有那两个小孩儿才能玩,就见一个比较调皮的孩子把“仙女棒”拿在手里画圈圈,竟是没注意直接朝着一个围观小孩儿的眼睛那儿去了!
谢柏的一声“小心”还没有喊出口,就见那围观小孩儿化成了一缕青烟,然后眨眼之间又出现在了另一个方向。
谢柏连忙闭嘴,再仔细观察,果然瞧出了端倪——那些围观的小孩儿的发型和服装都不一样——有穿着长袍马褂的,也有穿着短袖短裤的,有些是扎着发髻,有些则是梳着大辫子,还有的是顶着金钱鼠尾辫……
“他们家据说往上可以追溯到好几百年去,听说还有家谱,不过在几十年前就没落了。”魏衍老气横秋道,“你看到的,估计是他们家在战乱或者是饥荒年代或者是夭折的孩子吧。”
谢柏眉头微皱:“这些孩子的魂魄就一直呆在这里吗?”
魏衍看了一眼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农村的夜晚比不上从城市灯火明亮,在这种暗夜之中谢柏那张脸也带上了几分魔魅:“当然不是,人有阳气,鬼有阴气,非特殊体质一直待在一起是会对活人造成影响的,再加上鬼魂也会被阳气伤害,所以一般除了头七回魂、中元节和家里寄祖的时候,他们都是不会出现的。”
谢柏看着梓树村里那些被每家每户的房屋上都漂浮着的光团,一时间因为初初见到这么多鬼魂而产生的寒意也消退了一些:“你是说,头七他们也是会回来的吗?那是不是也只有像你这样帮我‘开眼’了之后我才能看见头七回来的人?”
魏衍“嗯”了一声,又补充道:“但如果你和对方的关系甚深,比如关系很好的血亲父母的话,就算不‘开眼’也能感受到的。这就是为什么家里的亲人在去世之后,家里人偶尔会梦到亲人的片段的原因。”
他以为他说完了之后谢柏会大呼神奇,但是却只有一句几乎轻不可闻的呢喃低语随着夜风飘散:“那为什么,我一直梦不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