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露见他看向自己,心下也紧张起来。虽然还是有些犹疑,但更担心两人就此又错过了,只好鼓气勇气问方垒:“你……什么时候回你们公社?”
“明天一早。”
“那你晚上住哪儿?”
“我还住在公社招待所里。”
“那晚上,我在食堂请你吃晚饭吧,谢谢你帮了我挑了这一路。”
“……”方垒看着沈白露,总觉得她似曾相识,却实在没有明确的记忆,他摇头道,“部队有纪律,不能拿群众一针一线,更不能吃群众一餐饭。”
见他这样死守纪律,沈白露郁闷万分:“你现在是探亲回乡,算不得行军打仗时期,你中午都要跟战友喝酒吃饭,怎么就不能跟我吃饭了?”
方垒哑然。
“就这么说定了,我们大概六点多就会回去,还有,我想跟你说些事。”
沈白露讲完赶紧溜,生怕他又说一大堆纪律来说服他。
扭头跑回了摊子,又懊丧地觉得自己没有发挥好。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也不知道这个冷毅的人,会不会等她……还有,这样会不会太明显是在倒追,会不会起到反作用,反而惹他生厌?
沈白露心里真愁啊!
朱姐用胳膊推了推沈白露:“人家问你肥皂多少钱一条呢!”
“哦,四毛四!”
朱姐笑着调侃:“方同志一走,你的魂也跑了。”
沈白露听罢,笑笑,没有答话,但心情十分复杂。
*
从牛角坳再移到下一个村子,箩筐里的货物越卖越少,返回的时候,沈白露只需挑空箩筐,轻轻松松上路即可。
他们没有沿路返回,走的另一条路回供销社。
沿途可见大片金黄的稻田,夕阳渐沉,晚风即起,劳作的人却并未急着回家。
旁边割完的稻田里,一位正值壮年的父亲富有节奏地踩着打谷机,传来嗡嗡的声音,一束沉甸甸的稻穗在滚动的滚筒上正反滚一遍,谷子便脱落下来,稳稳落在打谷机后面的板仓里。
有个比沈春雨还小一些的女孩在递稻杆给爸爸打谷子,母亲在抱着稻杆垒堆,爷爷则把板仓里的谷子装进箩筐中……
一家子分工合作,和谐得很。沈白露骤然想起,自己家里当年也是这样,可惜父母都因病无福后来的好生活,也怪不得妹妹想学医……
回到供销社里的时候,正好六点半。
会计已经吃过了晚饭,忙着清点卖出去的货和收回的货款。随后把一沓散钱递给沈白露:“小沈,这是给你的,两块三毛七。”
沈白露眨眨眼:“什么?”
“有位方同志过来,说借了你的钱买货,托我把钱还给你。”
沈白露无比郁闷,这个方垒是真是一板一眼,要跟她算得清清楚楚啊!
“方同志已经回来了?那他在哪儿?”
许会计有些奇怪地看着沈白露:“你们到底有什么账啊?”
“没有账,他帮我挑了担子,我买了点儿东西送给他战友。”
许会计若有所思:“怪不得他问你们什么时候回来……我刚才从食堂回来时,看到他在食堂外面。”
沈白露顾不上许多,拔腿就往公共食堂跑。
气喘吁吁地跑到食堂,暮色中却看见方垒跟邓雪梅站在一起,那颗心忽地就沉了下来。
不会吧不会吧,难道又要重蹈那一世的宿命?内心拼命摇头,不会的不会的,现在的自己不是那一世的沈白露,一切都能改变。
沈白露原本还有一些纠结和犹疑的,但是看到邓雪梅出现的这一刻,登时就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她得逞。
于是沈白露突然就燃起了斗志,她理了理衣服和头发,直起了身子,朝方垒走过去。
邓雪梅是比较热情的,似乎也知道了他是回乡探亲的军人,问了一些问题,沈白露定定地看向方垒,发觉他面无表情,冷若冰霜,都没有怎么搭她的话。
蓦地心里踏实了一些。
方垒看到沈白露后,反倒微微笑了一笑,问道:“你们刚回来吗?”
“嗯,我听会计说你在这里。”
邓雪梅听着二人仿佛熟识,打断道:“你们俩认识?”
“嗯。”沈白露不想说太多,只对方垒说,“你应该没有吃饭吧,我先去取饭盒,你再等我一会儿。”
紧赶慢赶,还是没能阻止他们见面。刚才邓雪梅跟他说话时的眼神和笑容,花痴程度突破天际。
女人的直觉不会骗人的……
不过,好在方垒挺信任自己,果然在这里等着。
沈白露决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下手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