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扎了好几下,陶茱萸才从水沟里直起身子,她摸了一把脸上的泥水,惨白着一张小脸,眼神里带着三分恐惧,七分怒意地看着田埂上的刘燕,可还未等她开口,刘燕倒先哭哭啼啼起来。
刘燕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急声道:“对不起,对不起,小婶子,我不是故意的。我方才瞧见草丛里有一条蛇,唬了一跳,才松开的手,真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儿吧?”
陶茱萸并不理会刘燕,她又不是傻子,对于刘燕的话,她是半个字都不信。
她尝试着想从水沟里爬上去,却不料左脚上传来一阵刺骨的疼痛,估计是掉下来时,脚磕到了沟底的石头,现下整只脚都不甚得力。
她斜靠在沟壁上,冷眼瞧着刘燕在那抹着那几滴并不存在的眼泪,冷声道:“先拉我上去。”
刘燕居高临下的看着水沟里的陶茱萸,只见陶茱萸浑身都是脏兮兮的泥水,头发也烂糟糟的,整个人分外狼狈,心道:你这种贱命只配呆在臭水沟里!
她眉梢唇角无一不带着得意,只是嘴里仍旧自责地说着:“小婶子,真是对不起。不过我哪有那么大力气,能拉得起小婶子,要不你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回去找人帮忙?”
也不待陶茱萸回答,刘燕提起裙角便朝远处跑去。
栾良砚放下手中书册时,外头的天已然黑了下来,他起身松了松筋骨,想着晚饭也该熟了,便朝前院儿走去。
待他去厨房里转了一圈,发现正在做饭的是刘家姑娘,而平日里准备晚饭的陶茱萸却不见了踪影。
栾良砚转身去了堂屋,有些诧异的向坐在桌旁的栾刘氏问道:“二嫂,茱茱呢?”
栾刘氏微微一愣,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往日里的神色,笑着说道:“嗯?她不在后院儿吗?那我还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没准儿在外头瞧见啥新鲜玩意儿挪不动脚了。”
这话说完,栾刘氏眼珠子一转,又轻飘飘地补了一句,“不是我说,茱茱那丫头往日里瞧着,性子倒也算不错,但自你考中举人后,便有些轻浮起来,不像我家燕儿,一直都这么体贴稳重……”
栾良砚看着外面越来越黑的天儿,也没那个闲情逸致在这听她吹嘘自家侄女,有些不安的朝外头走去。
可巧,刘燕却在这时端着刚做好的菜走了进来,一见栾良砚也在,她便像献宝似冲栾良砚说道:“小叔叔,今儿可有新鲜的蘑菇吃,快来尝尝我的手艺。”
栾良砚盯着刘燕端上来的那道山菇炖豆腐看了一会儿,忽然沉声问道:“你这山蘑哪儿来的?”
刘燕神色变了变,而后又是一副笑盈盈的样子,“就……就隔壁婶子送的呀,婶子说下午现摘的,可新鲜了,小叔叔快尝尝。”
栾良砚冷哼一声,似笑非笑地说道:“可真是凑巧,我中午才跟茱茱提了一嘴,说想吃点新鲜的蘑菇,下午便有人送上门来了,不知哪家婶子这么善解人意?”
刘燕左顾右盼,只来了一句:“就是隔壁婶子啊。”
“我怎不知我家隔壁除了安老爹外,什么时候多了个婶子?”栾良砚整个人阴沉阴沉的,直直盯着刘燕,“我再问一遍,有没有看到茱茱?”
刘燕在栾良砚的目光下,整个人都有些发抖,但还是强笑着说道:“我今日都没出门,哪能知道小婶子去哪儿了。再说了,她那么大个人,还能丢了不成吗?许是在外头有什么事儿给耽搁了,没准儿一会儿就回,我们先吃……”
栾良砚直接打断了她的话,盯着她的鞋子说道:“一整日都没出门?那你这鞋上的泥巴是自己跑上去的?”
刘燕闻言,低头一看自己鞋上还未清洗的泥点子,嘴唇有些发白。
栾良砚也不等她再开口,一把抓着她的手腕冷声问道:“说!我娘子去哪儿了!”
栾良砚一向都是一副读书人的模样,虽然待人不甚热络,但也温和有礼,可偏生是这样的人,发起脾气来才叫可怕。
刘燕被他这副要吃人的模样给吓了一跳,哇的一下哭了出来,“我说……蘑菇是小婶子采的,可她叫我先回来的,我以为她马上就会回,所以才……”
话未说完,栾良砚已甩开她的手,急匆匆地朝门外走去。
栾良砚才出村没多远,天上便响起了惊雷,豆子大的雨点倾盆而下,他一颗悬着的心越发不安了起来。
“茱茱!茱茱!”
他边朝山上寻去,边扯着嗓子叫唤,声音没传多远便湮没在雨声中。
栾良砚的神色愈发难看,他正想回去多找几个人来帮忙,身后却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相公!”
栾良砚一喜,连忙回过身去,只见他那小兔子似的媳妇儿,倦缩成一团,躲在一颗大树下,雨水顺着长长的睫毛滴落下来,整个人湿漉漉的,甚是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