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嗯……”吃痛的声音。
孟冠城惊喜抬头,正见程轻卿慢慢睁开双眼,眼中一片迷雾。
“卿卿,你……”孟冠城满腔的激动,却不知说何说下去,不知说什么才好。
程轻卿转眸看四周,熟悉的房间,是她和孟冠城曾经朝夕相处,日夜欢愉的地方。
目光落在孟冠城的脸上,丰采奕奕的少年憔悴了不少。
程轻卿只觉恍若隔世,眨动眼眸水汽氤氲。
方才她不是昏迷,她清楚的看见在孟冠城扯下玉佩的那一刻,她已经遭受不住,灵魂离体。
幸而玉佩被丢向远处,她的灵魂方飘荡离体,她心底却执拗地明白有个人在等她,她挣扎着挣扎着回来了,但似乎她与这副身体已不太相配。
“还有哪里疼?告诉孤,嗯?”孟冠城见她眼泛泪花不说话,心疼地摩挲她红肿的小脸。
程轻卿张张嘴,张合片刻,声音才发出来,“我……”
“殿下!”外面传来急促的声音。
孟冠城不耐道:“孤没空!”
“殿下大事不好了!”林泉在门外不断焦急踱步,决定推开门入内。
孟冠城没料到一向小心懂礼的林泉这样冒失,连忙遮住程轻卿。
沉声道:“何事!”
林泉跪伏在地下,道:“皇后娘娘传信来说,宫里那位快要不行了!”
孟冠城为程轻卿盖住被子的手一顿,“孤知道了。”
林泉见他不慌不忙,连忙禀道:“皇后娘娘的人说八皇子就服侍在陛下身边,请殿下速速入宫。”
程轻卿听二人言言语语,只觉混混沌沌,素手伸出扯住孟冠城,声音沙哑:“殿下,不要走……”
孟冠城垂眸凝着她慌张的面容,轻轻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孤很快就回来。”
“殿下。”程轻卿忽若溺水无助的人,孟冠城的手就似那块救命浮木,她紧紧抓住,“不要走,不要丢下卿卿。”
她满身伤楚楚可怜的模样,令孟冠城犹豫了一瞬,但只一瞬,他看到门外的等候的众多心腹大臣,缓缓把程轻卿的手放下。
柔声道:“乖,很快就回来。”
坚定起身,扯过一件披风系上,昂步而出,气势雄伟,“入宫!”
程轻卿素手滑落,脑袋躺在枕上,望着他毫不留恋离开的背影,最后一滴泪凄然落下。
昨夜,皇帝驾崩,六皇子登为新帝。
全国喜庆一片,喜的是昏庸的狗皇帝终于死了,庆的是六皇子爱民如子定将是位好皇帝,孟朝迎来了希望。
对比这个举国津津乐道的消息,程家大姑娘死了显然是件不值得一提的小事。
春雨料峭,打湿新帝的素白衣袍。
程府大门前。
林泉撑着把漆黑油纸伞,为新帝遮去风雨,低首看着大雨溅落青石板,落雨飞花沾污素白锦靴。
派入府内的内侍匆匆跑出来,觑眼林泉不知如何回话。
孟冠城嘶哑着声音:“说。”
那内侍战战兢兢道:“陛下,程大人说除非见到程姑娘的……不然不见您。”
孟冠城死寂的眼盯着那紧闭的朱门,抬步走入雨里,任寒雨侵身。
“陛下!陛下!”身后众人连忙追上。
唯有林泉拦住,“这是陛下的决定。”
孟冠城走到门口,门房知道这是新帝,只好给他开门。
一路淋大雨侵身,落汤鸡般的孟冠城木然走到大堂,对着坐在上首的程世文直直跪下。
程世文仿若一夜老了十多岁,鬓发苍白,双唇无色。
他自认忠君敬长了一辈子,此时看到新帝跪在下面,他却只浑身颤抖,老泪纵横,压抑不住哽声痛哭,“我的囡囡呢!我的囡囡去了哪里!”
孟冠城垂头跪地,紧攥发白的指节,沉声愧疚:“对不起,卿卿她……”
一盏瓷杯狠狠砸在他的左肩,正好在刀伤处,茶水泼溅开在素白衣袍上,茶叶沾满衣襟。
凄厉绝望的喊叫:“还我的囡囡!昨天我的囡囡还说等爹爹回来吃饭!你让她死了!你把她害死了!”
程世文发泄过后,终于找回一丝理智背过身子,咬紧牙关强忍悲切,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人突然就这么命逝了,从昨夜找不到程轻卿的慌张再到六皇子府传来他的囡囡身死在皇子府的消息。
锥心悲痛之下,鬓角一夜花白,可恨害死他女儿的是新帝,他唯有泣不成声,追忆亡女。
冯氏在旁亦是泪落纷纷。
她家阿卿,生动活泼的阿卿,死了……
孟冠城失心疯般喃喃,“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是我害死了她。”
他的苦痛又比谁的轻,当他入宫看着老皇帝咽气,成功得到皇位,意气风发回到皇子府时,他想告诉程轻卿,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但是等待他的只有一具冰冷的尸体,再也唤不醒的尸体。
会娇笑嫣然的她,会生气使性子的她,他深爱的她,离开了……
心如刀割。
曾经骄傲的腰杆,不可一世的头颅,都因她的离去,溃不成军。孟冠城深深向程家夫妇磕了三个响头,额角流血,“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