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辈子里,大概很难找出,比今天更倒霉的日子了。
他站在人行道上,迎着初春夜晚的寒风,望着不远处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灯,搂了搂单薄的外套,这样想道。
下一秒,他立刻收回这个念头,以免举头三尺的神明误以为他在迂回许愿,马上给他安排一个比这更倒霉的日子。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他在心中连连默念。
当前时间应该是晚上7点……不,该有8点了吧?手机也丢了,他不是很确定。他转头看看四周,人迹稀少,距离自己最近的东西分别是一张长椅和一个垃圾桶。
耳边只有车声,眼前只有灯色。
他伸手揣进外套口袋,试探着摸了摸,然后眼神一亮,立刻转身走到长椅前坐下。
口袋里还有东西——那就行,还能苟。他马上开始检查身上剩下的装备。
一块旧硬币,正面是女神,背面是鸽子;他松了一口气,响亮地亲吻女神像,然后把硬币紧紧攥在手里——这是绝对不能丢的。
一串钥匙,具体来说是三把;他看着上面的门牌号皱起眉头,暂且放到一边。
一次性打火机,五毛一个的那种。
一条皱巴巴的口香糖,带着体温。
一粒纽扣电池。
一支写得半空的水笔。
……这些都是哪儿来的?都是自己随手捡的?他又皱起眉头,手指摸到口袋里最后一件东西。
一个塑料发夹,胡乱粘着糖果花朵小动物的装饰,是学龄前小女孩喜欢的样子……又是被自己随手捡的?
无论如何,衣兜裤兜已经干干净净,以上这些就是自己当前的全部身家。虽然有些寒酸,但它们既然出现了,就必然对自己有用——他深信不疑。
所以……该怎么把它们运用起来?
他在长椅上摊开手脚,望着面前来去的车灯,打了个呵欠。
1分钟后,他从椅子上站起,走到另一边的垃圾桶前,四下一望,掀开盖子——好极了,里面还有半个吃剩的蛋糕。他一把抓起蛋糕,剥下外面的锡纸,把剩下的重新丢回垃圾桶。
这么一来,条件就备齐了。他甚至有些得意地笑了出来。
口香糖能提供糖分,是能让自己活下去的主体;纽扣电池中可以提取出一点点银,用来支付代价;水笔已经被写过了,作为书写工具,肯定多少残留着一些“思想”——要串联起物质,必须要有媒介,而“思想”是其中之一。
至于刚刚剥下来的锡纸,那是用来防火隔热的——他把锡纸折成一个小锅放在地上,安全第一。
口香糖,纽扣电池和水笔都放进小锅里了,他又拉起外套遮挡风口,撕了口香糖的包装纸作为引线,按下打火机准备点火。
是的,他可以从物体中提炼出“元素”,借以合成新的物质。在一些旧书上,这种能力被笼统地称为“炼金”。所以只要口袋不是空的,他就完全不怕任何状况——
点火的手停了一下,他望着巴掌大的小锅皱起眉头。
这次的任务有些麻烦,光是路上也许就会花去很长时间……这一点点糖分,一点点银,一点点“思想”……真的够用吗?
他想了想,又掏出那个塑料发夹。
如果这确实是小女孩用过的东西,确实曾经经由母亲的手佩戴在女儿的头上……那应该会留下“爱”。
有了“爱”,以上全部元素都可以增长,放大。
——那就赌一把。
他把发夹也丢进小锅里。然后打火机“啪”地跳亮,口香糖的包装纸被点燃,一缕青烟从锡纸小锅袅袅升起。
感谢女神,他又吻了一下铜板上的女神像。
青烟变成了淡淡的粉红色。
混沌的浅黄色。
明亮的白色。
最后,银白的火光“呼”地一蹿,熄灭了。
锡纸小锅里没有纸片留下的灰烬,也没有塑料燃烧散发的恶臭,只有一个圆球在烟雾中徐徐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