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随意转着,忽地又想起另一桩事来,转头看向白芍问道:“皇后赏的那一盆姚黄开的怎么样?”
“花匠说再培培土,配些药粉用上,也无大碍。”
“那便好。”由仪仿佛松了口气,又仿佛漫不经心:“好歹是皇后赏赐的,没摆两天先开败了可不好交代。”
白芍柔柔笑道:“奴婢知道。”
西洋钟表“嘀嗒嘀嗒”地响着,由仪持剪刀剪了剪烛花,然后放下剪刀,从从容容地转身,随口吩咐道:“歇息吧。”
“是。”
年初离家,归时已经夏末了。
此时贾蓉贾蔷二人身上都已带着童生功名,满身意气风发的少年气派。
由仪见此也不过是含笑摇头,这样的少年意气对她而言已是许多年前的事了,若不是依仗这超凡的记忆力,只怕早年那些事情与她都变成泡影一场了。
但记得又如何呢?千千万万的岁月里,也只有她一人守着回忆来伴茶酒度过漫漫长夜。
人嘛……总是要会排解哒!
信手用折扇挑了那小戏子的下巴,由仪随意扯了一抹笑意出来,眉眼恣意,通身流露出风流气派来:“唱得不错。”
她歪了歪头,一旁的白芍已抓了一把金银珠子递给那小戏子,却被由仪的折扇轻轻拍了拍。
也不过轻轻一点,却让二人的动作停下。
那小戏子眼含疑惑地看向由仪,却见她洒脱一笑,道:“金银太俗,配不上你。”
她招招手,唤了忍冬一声,吩咐道:“将那一块白玉佩取来,赠与……”
“文官儿。”白芍在一旁轻声提醒道。
由仪笑了笑,倒不觉尴尬,仍然是一副从容样子:“文雅温润,倒是个好名号。”
文官儿心中微有些遗憾,但很快,见到那一块剔透莹润的玉佩后,一切遗憾或作飞灰散去,只是恭敬谢过:“谢夫人赏赐。”
“这没什么。”由仪随意往后歪了歪,又让白芍抓了赏赐给其余的小戏子,道:“再唱一出《惊梦》吧。”
“是。”众人皆俯首应是,然后各归其位。
由仪随手将那一把折扇放下,半夏忙捧了另一把翡翠骨的团扇过来奉与由仪,只见素白轻纱的扇面上以淡紫、鹅黄、天青、水蓝、柳绿等色的丝线绣着一丛花卉,顶端是银线勾勒出的浅浅云纹,绣的自有一番婉转风流。
由仪接过轻轻摇了摇,听着咿咿呀呀的声音再次响起,忽地轻声笑了。
“夫人?”白芍忙含着问询地开口。
由仪轻笑着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只是听着这唱词,想起了些陈年往事罢了。
她开口问讯道:“你蓉哥儿和蔷哥儿最近做什么?”
白芷回道:“童生试过,徐先生给两位哥儿都放了假,今儿仿佛是约了人出去喝茶呢。”
“喝茶倒也罢了。”由仪端着茶钟随意啜了一口香茗,仿佛漫不经心道:“只是别喝酒罢了。”
一旁安稳坐着如老僧入定一般的倩莹大惊失色,纵然强作镇定,却难掩心中慌乱:“哥儿还小呢,怎会喝酒呢?”
“知道就好。”由仪轻笑一声,手中的团扇随意挑起了倩莹的下巴,意有所指地道:“只是我身边,留不得有二心的。”
右手上的茶钟轻轻放下,她慢悠悠地敲了敲手边的案几,伸手捏着倩莹的下巴往自己这边拉了拉,口吻十分轻松,“我还年轻着呢,你何必就在里头使好处巴结小主子呢?”
她收回手,看着倩莹慌乱的模样,慢悠悠的理了理自己袖子,轻飘飘道:“都看着,这就是吃里扒外的下场!”
她语气变得凌厉起来,柳眉倒竖环顾四周,“我身边的奴才只需要有一个主子!小主子?那是要敬着,但你们该知道分寸,知道赏你们一口饭吃的人是谁!”
“是。”
于是白芍白芷领头应答起来。
由仪又扫了一边面带惊慌的倩莹,认真道:“白芷后来居上,你不服气也是有的,但有些事情,我的底线如何你们该知道!我最受不得有人欺瞒我,让你家人带你回去吧,年岁也大了,该要婚配了。”
然后摆了摆手,便有两个身材粗壮的婆子上来,不顾倩莹惊慌忙乱的叫喊求饶,将她拉了出去。
那头的小戏子见此也停住了,由仪随意摆了摆手,道:“你们继续吧。”
于是声音又起,由仪漫不经心地对着白芍吩咐了一句:“他们回来让他们过来一趟。”
“是。”
白芍垂头应了,态度分外的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