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鬼拿回头绳,重新系回头上。
有鬼王调笑道,“当初设奖励时,本以为一人至多只有一次取胜的机会,故而将奖励设为玉石,方便点缀物事,你倒好了,一根头绳上满是各色玉石,花花绿绿的,比那些个娘们还要花枝招展。”
岑鬼得意地笑了一声,丝毫不知谦虚为何物,“大爷我就是长得好看,横也好看,竖也好看,同这根头绳有何干系?就是束条白绫,也压不住大爷我的风华绝代。”
众鬼相视而笑,无一人能够辩驳岑鬼的言论。
因为他说的确实是大实话。
就在众鬼准备撤军离开时,惊天一声霹雳,雷龙划开黑漆漆的苍穹,压顶的乌云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笼罩在众鬼王排兵布阵的战场上。
云端,似有仙家遗世独立。
众鬼王不解其意,以为是天界打算向他们开战,当即警惕万分,下令排兵布阵,抄起家伙,摆出一副要与之同归于尽的狠劲。
仙家见状,当即派出一人踏祥云赶了下来。
那名充当使臣的仙家走到岑鬼面前,满面笑意地甩了甩拂尘,解释道,“这位帝君,小仙是奉命前来接引帝君回九天的。”
岑鬼一脸莫名,朝四周看了看,这才意识到仙家是在同自己说话,“大爷我?帝君?你们天帝昏了头吧?”
仙家摇了摇头,“不会错的。”
岑鬼便更加疑惑了,“大爷我是鬼,鬼还能做帝君?”
仙家点了点头,“自然可以,只要生前积了功德,开创了千秋伟业,造福了黎民百姓,或者死后修炼得当,法力无边,行善积德,都是能够就地飞升的。不过帝君你的条件要特殊一些,不是寻常的飞升......”
岑鬼不解,“什么意思?”
仙家便道,“帝君你生前的身份比较特殊,所以当功绩足够成仙后,便直接飞升到了帝君的位置,这是多少修真、仙家穷其一生都所求不来的......”
岑鬼隐隐觉得或许能从这些仙家口中获悉自己的生平,便试探着问道,“你的意思是,你知道大爷我生前是何人?”
仙家却摇了摇头,“小仙只是奉命来接帝君的,旁的事一概不知。”
岑鬼很是失望,毫无兴趣,甚至有些抵触地摆了摆手,“不去,天界破规矩那般多,哪有做鬼逍遥自在?你莫想框我,大爷我是不会上当的。”
仙家倒也开明,果真不再强求,只好心提醒岑鬼道,“帝君不愿飞升倒也可以,只是这天雷劫,却不是我等说停,便能够停下来的。”
岑鬼挑眉,“什么意思?感情大爷我不想飞升,这雷也得劈我一劈?”
仙家点了点头,“而且是每隔数百年便会出现一次,此乃命数,不可违背,纵你不愿成神,这冥冥中的命数也已将你认作了神,神者,不死不灭,与天同寿,故而只能依凭历劫决定去留,历过了,便能继续长存,没历过,便是灰飞烟灭。”
岑鬼当即骂了一句脏话,“合着就是老天看不惯大爷我活太长,变着法想弄死我?”
仙家笑而不语,踩着祥云回去了天上。
乌云和雷电仍是盘桓不散。
旁的鬼王都在劝岑鬼,“阿岑,要不你就去当神吧,苦虽苦了点,规矩也多了些,总好过日日夜夜忧心历劫。”
岑鬼气得两眼发昏,破口骂道,“你们是傻的吗?不是大爷我去当了神这雷就没了,而是不论大爷我当不当这个神,这雷每隔个数百年都得来劈大爷我一次!”
众鬼王愕然,“原来是这样吗?那怎办?”
岑鬼看着雷龙由远及近,很快就要抵达自己的头顶上方,抬眼与之恨恨对视。
雷龙双目炯炯,周身萦绕着紫黑色的电光,岑鬼瞪着瞪着,竟是被气笑了,“能怎办?历啊。历不过就得死,诸位兄弟,大爷我先行告退!”
话音刚落,岑鬼就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岑鬼第一次经历天雷劫,没什么经验,逃跑途中耗去太多气力,到头来却发现这雷龙根本就甩不掉,除非你让他劈上那么一下,否则天涯海角都会缠着你。
岑鬼无法,跑也跑不动了,就只能让他劈了。
也便是这一劈,直将曾经傲视一切的岑鬼给劈了个天昏地暗,险些神形俱灭。
天劫结束后,他拖着被天雷劈成半透明的身子足足沉睡了三十年,才终于养回了一些起色。
后来历的多了,岑鬼便很精明的总结出了不少有用的经验,比如,他发现若是自己这三百年来做的好事比较多,历劫那日天雷就会劈得轻一些,若是坏事做的比较多,天雷就会劈得重一些。
而且每次劈完,都会视受伤程度昏迷一段时日,少则数月,多则数年,虽然迄今为止都没有超出过三十年,但历劫前还是要挑选好藏身的地点,免得给心怀不轨之徒以可乘之机。
最后,也是最为关键的一点,那便是这三百年间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获取到足够多的精气保护魂魄,如果在天雷到来以前获得足够多的精气,便能相应抵去一些天雷的力量,还能加速伤势的愈合。
精气来源于活物,以人为最盛。
可若是以鬼王之躯直接靠近人类吸纳精气,人类恐会因难以抵御自己身上无比纯粹的阴煞之气而害重病,这便是造孽,天雷是会记着的。
所以要用温和一些的方式。
比如附身在尸体上,通过日常活动不断地与不同人接触,每次都挑选不同的人浅尝辄止地吸纳,这样便不会给活人的身体造成太多损害。
这一方法屡试不爽,助岑鬼平安地渡过了一场又一场天劫。
可岑鬼到底是太过自信了。
他近乎自负地笃定自己永远也不会犯错,哪怕出了些差池,以自己的实力也完全能够弥补和挽救。
这世间就没有什么是能够将他打倒的。
同样,也没有什么东西是他费尽心思都想留在身边的。
只因他习惯了孤独,习惯了一个人默默强大。也坚信一个人若是有了欲望,便同时拥有了致命的弱点。
所以他总是活得十分潇洒,没心没肺,近乎无赖。
直到他遇见了尉迟玹。
他才恍然,原来自己这些年所信奉的一切,都是些什么狗屁不通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