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岑鬼的兴致便上来了,“听闻‘十四国公子’都是能文能武、知书达理、容貌姣好之辈?”
陈储思肯首,“而且他们一般都呆在贵族府中不出来,若非有浣花流水宴在,恐怕四五年都不会重聚一次。”
岑鬼又问,“浣花流水宴是每年都会举办一次吗?”
陈储思摇了摇头,“三年一次,在前三个大国中轮流举办。”
岑鬼了然道,“是不是宴席结束以后,还会弄个名次出来张榜公布,由那些个围观的王公贵族从中挑出称心如意的门客?”
陈储思点了点头。
岑鬼嗤笑一声,心中跟明镜似的,“大爷我就知道。”
说的这么好听叫浣花流水宴,其实不过就是三个大国仗着国势强盛,轮流搜刮其它十一国的人才。
这些来参加宴席的“十四国公子”们,当中肯定有不少人已经是小国贵族们的门客了,不过他们精通兵法,深知十四国和平假象下的波涛汹涌,小国如果无法快速强盛,等待他们的唯一出路便是依附强国与被吞并。
良禽择木而栖,这些“十四国公子”们的选择并没有错。
单从那些小国不敢拒绝陈国浣花流水宴的邀请、乖乖将自己的臣子、门客送往陈国来看,十四国之间的国势已然失衡。距离下一次的天下动乱,已经不远了。
思及此,岑鬼又问了一句,“浣花流水宴何时开始?”
陈储思老实答道,“三日后酉时。”说完,“咔吧”咬了一口麦芽糖棍,想要弄一块小的下来含在嘴里。
岑鬼一面思索着浣花流水宴的事,一面领着陈储思往木樨寺所在的方向走。
眼下身边捆着陈储思这么个包袱,去哪儿都得顺着这位小祖宗的意,想要什么还得给他买,不然就吵吵闹闹闹的,惹得自己头疼。
港口那边只能门禁后离魂去了。
这般想了许久,不知不觉已抵了木樨寺所在的长街。
木樨寺,坐落在回去陈府的道儿上,寺名由来于满院芬芳馥郁的木樨花树。深秋时节,金黄绽放,十里飘香,只站在街口便恍若置身花海中央。迎面而来的男男女女手持金黄色的花枝,每走出一步,便抖落一簇细碎的金黄。
放眼望去,整条街道便好似铺上了一层薄薄的金箔。
岑鬼正看得出神,陈储思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兄长!兄长!”陈储思的语调较往日里拔高了一些,就好似看到了什么新奇无比的物事,连连扯着岑鬼的衣角吵嚷,眼见岑鬼回头,赶忙指着柳树间悬挂的花灯道,“兄长,你看那个!那个!”
岑鬼顺着陈储思的指引望去,发现那些个花灯的外壁上洋洋洒洒地写着不少灯谜,无论男女或是老少似乎都对此很有兴趣,几乎每一盏花灯下都挤满了人。
岑鬼虽也想去凑个热闹,不过眼下木樨寺就在眼前,当以取回手串为先。便许诺陈储思道,“眼下距离门禁尚有半个时辰,先去取了娘亲的手串,回来后任你玩上一盏茶功夫,如何?”
陈储思却还想再争取一下,“不能兄长进去取手串,储思留下来玩么?”
岑鬼被孩童天真的想法给逗笑了,顺手按住后者的脑袋,狠狠地揉了一揉,“当然不行,你小子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人多且乱,若是有坏人将你抓了去,往后的日子可有你好过的......”
正扭头教训着陈储思,余光却瞥见无边金黄中的一抹黑色。
形容得更准确些,应是一片浩瀚木樨花海中迎面而来的一道清瘦颀长的黑色身影。
身影的主人穿一身黑衣,一瀑长发直垂到膝弯附近,发绳是由几绺头发编织而成的,除此之外头上干干净净,没有多余的点缀。
他的肤色较寻常男子白些,逆着日光,便像是在肤下藏了一抔雪,比玉石还要来得透亮。
唇瓣很薄,颜色很浅,眼睛半阖,羽睫投下的阴影和眸色混在一起,凭空生出一股子忧思忧虑的气质。
这种气质很是少见,与黑衣相称,混杂着寺院中带出的檀香,就如同雨后怒放的墨莲一般,往人堆中一杵,显得莫名扎眼。
倏忽一眼,惊为天人。
岑鬼看傻了,痴痴念道,“这是哪家神仙下凡了吧......”
彼时风起,花香涌动,寺院深处传来悠悠的诵经之声,悸动尽头平添禅意。
来人与岑鬼擦肩而过,面上神情丝毫未变,目光始终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前方,不曾于岑鬼身上逗留片刻。
不多时,便踏着一地金黄消失在了寺院的大门那头。
本是惊鸿一瞥,撩拨心弦,不料人小鬼大的陈储思却比岑鬼还要来得激动,一时间竟连嘴里的麦芽糖棍都忘了啃,直呼道,“尉迟玹!是尉迟玹啊!‘十四国公子’之首尉迟玹!兄长,你不是一直很仰慕他的吗?快过去搭话呀!”
岑鬼尚还弄不清楚状况,便被陈储思狠狠地推了一把,“别取什么手串了!机会难得,快快快!”
等回过神时,已然被陈储思推回到了寺院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