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许是缘。
亦或是数千年来注定难逃的一场灾劫。
......
深秋的晚风夹带着些许寒意吹拂起鬓边的发丝,尉迟玹将衣裳穿好去后厨取热水,岑鬼便从院墙上跳下,跟着尉迟玹一道进了后厨。
一路上来他都在思考着如何将心意传达给尉迟玹一事,全然未有在意后者究竟在做些什么。直到冲水声响起,方才回过神来。
眼下尉迟玹已经坐进了热气腾腾的木桶里,靠着桶的边缘,合上双眼安静地泡着澡,神情很是放松,也毫无防备。
岑鬼稍稍靠了过去,趴在木桶边缘,安静地打量着尉迟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看着,看着,岑鬼便注意到尉迟玹的手指上停留着几缕浅淡的死气。
应该是被那女人给传染的。
岑鬼想了想,缓缓飘了起来,浮在木桶上空。虽被腾腾热气包裹着并不如何舒服,可从这个角度,可以看清尉迟玹仰起的、安静的睡颜。
岑鬼不禁露出个温柔的笑来,缓缓俯下身去,贴上那双被夜风吹得有些冰冰凉凉的双唇,触感当真和想象中一样柔软。
小心翼翼地撬开贝齿,将一小团青焰渡了过去。
青焰入口的一瞬,尉迟玹指尖的死气便被烧成了灰烬。
岑鬼颇为得意地笑了笑,正想加深这个吻,一低头,却发现尉迟玹已经睁开了眼睛,双眸之中正倒映着自己青绿色的身影。
岑鬼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慌忙隐去身形。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躲,只是觉得心虚不已。
尉迟玹用掌跟揉了揉眼睛,左右看了看,又用指尖碰了碰唇畔,眉羽微蹙,似有所觉。
岑鬼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尉迟玹又四下里看了看,到底是没能发现岑鬼的行踪,是以喃喃道,“只是.....梦吗?”低头想了片刻,直到木桶中的水都有些凉了,方才站起身来,用毛巾擦干身上的水珠,重新披上衣裳,急匆匆地往住屋方向走。
岑鬼不明白尉迟玹急着去做什么,便也跟了过去。
尉迟玹方一推门入屋,便径直走去了书案旁研墨,随后铺开一张画纸,用镇纸压住边缘,提笔挥毫,顷刻之前,岑鬼的模样跃然纸上。
从轮廓到眉眼,从衣裳到发饰,乃至衣料上的青竹花纹和发饰上的各色玉石,无一遗漏。
尉迟玹满意地舒了口气,后又在纸张的右上方写道,“秋风扰人意,轻挑离恨;纸上绘荒唐,魑魅魍魉。”
岑鬼愣愣地望着画上的自己,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分明方才已经隐藏得够快了,竟还是没能逃过尉迟玹的眼睛。
好在尉迟玹只是将之当成了一场梦境。
岑鬼觉得有些庆幸,又有些惋惜。
尉迟玹画完画后便和衣睡下了,岑鬼在床榻旁陪着尉迟玹趴了一个时辰。在这短短的一个时辰里,他思索了无数种在尉迟玹面前潇洒现身的法子,却又被自己给一一否决。
越想越是头疼。
眼见时辰逼近子夜,纵使再如何不舍,也只能在尉迟玹的唇畔蜻蜓点水般点了一点,起身飘然离开。
回去陈府的路上,岑鬼又转道去了趟木樨寺。
这个时辰的木樨寺附近已经没有闲人在了,垂挂在柳树上的灯笼烧尽了灯油,四下里黑漆漆的,只有飘飘摇摇的柳枝和鬼哭狼嚎的风声。
岑鬼在树下站定,一栏之隔是深不见底的运河。
他抬起手来,指尖敲了敲发带上的金色玉石。
阴风大作,须臾,身后已然站了一人。
来人穿着一身金色华袍,眯着双眼,面上笑吟吟的,“阿岑?你这是躲天劫躲到陈国来了?”走到岑鬼身边,左右看了看,眼见着后者两手空空,便晓得岑鬼此次不是单纯地来玩乐,八成是又有什么麻烦事要找自己,是以笑道,“托人办事,你也好意思空手登门?”
岑鬼嗤笑一声,转头去看来人,寒暄道,“你我都认识多少年了,阿金你怎还计较这些有的没的?再说了,这儿是你的地盘,大爷我长途跋涉赶过来,风尘仆仆的,不该是由你来尽一尽地主之谊吗?”
金鬼别有深意地笑了笑,妥协道,“下次吧,来的匆匆,未曾准备。”
岑鬼挑眉,“大爷我唤你过来,你慢慢赶路便是,反正等得起,何须如此着急?”
金鬼摇了摇头,“不敢不敢,您这位万鬼之王多少年都没在甲子之战外的时间唤过我们了,如今破天荒唤我过来,哪敢怠慢了不是?”
岑鬼摆了摆手,故意挤兑道,“你就是不想准备,别找借口了。”
金鬼抿唇而笑,将话题就此打住,“所以阿岑你小子今个唤我过来,一非喝酒,二非救命,究竟所为何事?”
岑鬼捏着下颌思索半晌,用一种颇为严肃的口吻说道,“阿金,你教教大爷我,该如何追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