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秘书安排好了一切。司机负责每天接送她往返于酒店和剧院,一日三餐责由专程被叮嘱过的酒店厨师负责,而她只需要专心排练自己的演出。
每天的训练都很累,谈听瑟已经习惯了,不同的是这一次她对所有练习时的疲倦甘之如饴且期待着,因为这能让她最终的那场表演变得更完美。
她想让陆闻别看到自己真正尽力了的表演。
大概因为格外重视,所以表演前夕她也格外紧张,一直失眠到了半夜才迷迷糊糊睡过去,早晨醒来后又第一时间去看手机。
屏幕亮起,界面还停在昨天和陆闻别的那几句对话上。
【你是直接到剧院来吗?】
【嗯,六点半落地。】
【vip席进场的位置和普通座位是不一样的,就算迟到了进来也很方便。】
【我大概八点二十才上场,如果飞机延误了也没关系。】
后面陆闻别没有再回复,因为他直接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接通的那一瞬间她先听见他若有似无的一声轻笑,“这么紧张?”
谈听瑟想也不想地反驳:“怎么可能紧张,一场普通的演出而已,我已经参加过太多次了。”
“那就早点睡。”
“等等。”她怕他要挂电话,忙出声阻止。
男人嗓音低沉,好整以暇道:“怎么?”
“……虽然我是没关系,但是开场了再进来肯定会影响其他人,你最好还是……别迟到。”
电话里安静片刻。
“你在听吗?”谈听瑟迟疑道。
隔着一千公里的距离和冷冰冰的手机,她没能看见男人眼底浮现出星星点点的笑,以及微微勾起一瞬的唇角。
“嗯。”陆闻别声线平静,言简意赅,“放心。”
…
贴紧耳畔的听筒传递声音时会给人亲昵的错觉,谈听瑟盯着手机屏上的对话回忆昨晚,最后捂住脸埋进被子里,把手机紧紧攥在胸口。
半晌她深吸一口气,心情愉悦地掀开被子坐起来,赤脚在地毯上做了一连串的足尖碎步和小跳,轻哼着某段旋律走进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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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办公室空旷安静,播报某条财经新闻的女声成了唯一的声音。
“……不能清偿到期债务,且资产不足以清偿全部债务,没有重整、和解的可能,符合宣告破产条件,依法准许其破产……”[1]
办公桌后的男人靠着椅背,身形笼罩在暗色的阴影里。只有搭在一侧的左手恰好越过明暗分界,阳光被银色腕表切割成刺目的光线。
过了片刻,他抬手关掉了视频页面,接通来电按下免提。
“正原宣布破产了?”聂显开门见山,语气轻松。
“你对陆氏倒是比对聂家的生意还热心。”
“看个热闹嘛,这可是你送给许老爷子的生日大礼。哦对了,今晚去生日宴的时候记得替我问个好。”
“我没打算去。”
“不去?那你那天还让秘书订机票?”
“我去一趟海城。”
聂显沉默了两秒,“海城?怎么突然要去那儿?”
陆闻别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淡淡道:“私事。”
……
航班并未延误,在海城落地时不到六点四十。
临时司机为自己这位顶头大老板拉开车门,安静开往目的地时按捺不住打量一眼。
一路上后座的男人都闭目养神,即便刚经历了两个多小时的航班浑身依旧一丝不苟,衬衣领口没有分毫褶皱。
五十分钟后,车停在剧院门口。
陆闻别从贵宾通道入场,在某个视野极佳的位置坐了下来。刚坐定,手机屏幕倏然一亮。
几小时前陈秘书告诉他手术已经结束,现在谈敬亲自发来了一条消息,大概是刚从麻醉与昏迷中苏醒。
【闻别,麻烦你让小瑟在海城多留一天。】
陆闻别思忖片刻,简短地回了“好”。
很快,观众席上的灯暗了下来,只剩暗红幕布前还打着一束光。他收起手机,抬眸看向舞台。
身后无数的窃窃私语随着变暗的灯光渐渐隐没。
这是一出不算太出名的芭蕾剧目。
穷困潦倒的卖花女在生活的苦难中死去,弥留之际在梦中实现了自己的愿望,重新回到少女时期成为了一名舞者,在她最爱的蔷薇中翩翩起舞。
女舞者躺在破木板上坠入“死亡”的一瞬,光线也随之陨落。舞台另一侧却缓缓亮起,灯光朦胧似幻。
单膝跪地的年轻女人身处簇拥的蔷薇花丛,她压下上半身,头静静地向下垂着,双臂则舒展提起手腕垂落,宛如匍匐中欲振翅而飞的天鹅。
撑起的白纱裙摆是她的羽毛,琥珀色的丝带是她的花纹。
极致的安静之中,只有大提琴的奏乐低缓轻柔。就在其他乐器撩拨出潺潺弦音的那一刻,“天鹅”忽然动了。
双臂如同展翅似地提起,与修长平坦的肩颈一同延伸成雪白的线条,波浪一般起落。
她渐渐直起身,几个碎步之后轻巧地跳起,在半空纵身一跃——
观众席中哗然响起潮水似的掌声。
年轻的女舞者发间缀满宝石,折射出的眩目光晕模糊了她的脸,只看得清乌黑的发丝与雪白的皮肤。
直到她转身踮起脚尖,朝众人粲然一笑。
——仿佛月夜终至,八音盒上雕琢精致的人偶忽然伴着星辉活了过来,款款落到人的心上。
陆闻别呼吸一滞,跌入片刻的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