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云梦泽,汉帝长杨宫。岂若因农暇,阅武出轘嵩。
三驱陈锐卒,七萃列材雄。寒野霜氛白,平原烧火红。
雕戈夏服箭,羽骑绿沉弓。怖兽潜幽壑,惊禽散翠空。
长烟晦落景,灌木振严风。所为除民瘼,非是悦林丛。
高祖、太宗皆是在乱世之中杀伐,马背上的皇帝,虽到了高宗这一朝,海晏河清,承平盛世,但这皇家狩猎的习俗还是传了下来。高宗因头风严重,很少狩猎,都是太子率领群臣行猎。
这日天气晴好,万里无云,太子李显率百官骊山狩猎,皇室宗族中喜爱狩猎的女子也不在少数,因此上这狩猎女子也可参加,太平公主自然也在其中,上官婉儿便陪在公主身边。
绿舞混在宫女中,左右张望,菱珀看她实在不像样子,狠狠敲了她手腕一下:“獐头鼠目,成什么样子!”
绿舞也不喊疼,涎着脸靠近菱珀,悄声问道:“菱珀姐姐,哪个是薛公子啊?”
菱珀拿她这厚脸皮也没办法,左右看了看,道:“没看见,可能没在这边。”
绿舞有点失望地撅撅嘴:“不会没来吧,那咱们不是白跑一趟?”
菱珀狠狠瞪了她一眼:“说什么没规矩的话呢,还不快过去,昭容找你呢!”
绿舞抬头看看前面,正见上官婉儿招手喊她,急忙颠颠跑过去:“昭容有什么吩咐?”
上官婉儿说道:“公主打听到薛公子在东边猎场狩猎,你收拾收拾,咱们一起过去。”
绿舞欢快地答应了一声,跑回去带领小宫女收拾东西去了。
太平公主笑道:“你身边这个绿舞挺有趣的,性子还挺活泼,一点儿都不像你似的稳重。”
上官婉儿看着绿舞跑来跑去的身影,轻轻叹息:“这不是很好吗,能跑能闹,爱哭爱笑。”
太平公主见婉儿眉目间大有哀伤之意,便没再说什么,只是过来挽着她的胳膊。太平公主知道上官婉儿在这个皇宫里并不快活,虽然锦衣玉食,得母后器重,可是母后对上官家做过的事,婉儿毕竟还是介怀的吧。
二人各怀心思,都沉默着,在草地上慢慢走着。
半晌,绿舞蹬蹬蹬地跑回来,气喘吁吁:“昭容,都收拾好了!咱们现在出发吗?”
上官婉儿看看绿舞红扑扑地小脸,满头的汗,觉得刚才的忧郁被冲淡许多,从袖中掏出帕子给绿舞擦了擦汗:“看这一脸的汗,不着急,今天看不着,横竖明天也能看。”
绿舞闻言大急:“啊?!不着急,怎么不着急!当然着急了,不是不是,我,我是不着急,可是,可是,公主,啊,对!公主着急啊!”
本来在旁边听婉儿跟绿舞的太平公主闹了个大红脸,她生气地说道:“瞎说什么,我有什么可着急的!”说着,作势就要打绿舞。
绿舞急忙躲到上官婉儿身后,露出半张脸偷偷看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气得直跺脚:“婉儿,你养的好奴才,你管不管!气死我了!”
上官婉儿拉住太平公主的手安慰地拍了拍:“好啦,你别跟小丫头一般见识了,你们都不急,是我着急,这总行了吧,好了,快走快走~怎么还没来,急死我了。”一边说,一边推着气鼓鼓的太平公主当先走了。
主仆一行人赶到东边猎场,正好太子狩猎归来。太平公主拉着上官婉儿的衣袖,低声兴奋地说道:“婉儿,你快看!显哥哥左手边穿白衣的就是薛绍!”
上官婉儿顺着太平公主手指的方向看去,瞬间全身僵直:这个人!这个人长的竟有五六成像废太子李贤!怎么会!
太平公主犹自兴奋低语,可是半天也没听到上官婉儿的回应,她转头看上官婉儿,只见婉儿面容惨白,双目中隐隐有泪光涌动。
半晌,太平公主轻声道:“他很像贤哥哥,对不对?”
上官婉儿猛地听到李贤的名字,身体轻颤,牙齿拼命咬住下唇,才不让眼泪流下。
太平公主在婉儿耳畔说道:“婉儿,我想得到幸福,帮帮我。”
幸福!是的,自己已经是再也不能得到幸福了,就让公主得到幸福吧,两个人中,至少有一个人要得到幸福。
于是,上官婉儿笑了:“好,我帮你,你要幸福。”
后来狩猎如何结束,上官婉儿浑浑噩噩都不知晓,她只记得那个白衣翻飞,如芝兰玉树一般的青年,骑马从远处驰来,薛绍的身影和记忆中的李贤重叠在一起。
回宫后,上官婉儿心神恍惚,虽然在前朝、辅佐武后理政的时候还是依旧,可是只要回到住处,就日日在玉簪树下出神,一坐就是一下午。
绿舞见上官婉儿日渐消瘦,暗暗着急,她偷偷找顾翎昭商量:“你说昭容是不是,嗯,是不是...”
顾翎昭白了绿舞意思,问道:“是不是看上薛绍啦?”
绿舞吓了一跳,急忙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才回头狠瞪顾翎昭:“你要死啦,你想死也别拖上我,什么都敢说!”
顾翎昭满不在乎:“切,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没好戏看么,这么大的戏,怎么,不敢看,怕啦?”
绿舞也不和他斗嘴,双手托腮,发愁道:“我是喜欢看戏,可是这戏也太大啦,那可是公主啊,太平公主啊,天皇天后的掌上明珠,用一国富贵娇养的公主啊!昭容虽然被天后重用,可是怎么也比不上亲生女儿啊,昭容喜欢薛公子有什么用,喜欢也是白喜欢!”
顾翎昭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绿舞:“说你是蠢材,你真是蠢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