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黎脱口而出的这两句话,以陈焕静了好久之后,凉凉的一句“咱家看你真是待久了便忘了自己姓甚名谁了吧”而结束。
自那之后,只要是他们二人单独相处,陈焕脸上的表情更加阴郁冰冷了,成天绷着个脸,没有一点好脸色给枫黎,虽说遇到了什么枫黎不懂得如何处理的事,他还是会一点一点地告诉枫黎如何处理,但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还是让枫黎特别糟心。
可她明明是因为不想被陈司公晾着才想要道歉的啊!枫黎有些懊恼,这难道就是俗话里的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事之前,两人之间的话好不容易稍微多起来一点,虽然多数时间是枫黎在说话,陈焕偶尔答两句,但比起最初那样总是嫌她聒噪也好上不少了。
结果被她自己这么脱口而出的两句话一掺和,一夜回到解放前,就算她聒噪的讲半个时辰,陈焕都像是当她不存在一样就连个眼神都不给她。
这个状态对于枫黎这种话多的人来说真的,太煎熬了,如果她现在还是那个宫女的身份,她倒是乐意出门去找小顺子聊天,可惜她此时是“慎刑司司公”,她要是顶着陈焕这张脸出去找小顺子叽叽喳喳地唠嗑,恐怕当天下午宫里就能传遍了慎刑司司公鬼附身的流言。
不过吧,枫黎也有点庆幸自己只胡乱说了那两句话,要是再加上一句内心里想的“司公这模样还真是有些可爱呢”,她感觉就算是她占着陈焕的身子,陈焕也得给她几个掌嘴让她涨涨记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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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远远地传来了今年的第一声炮仗响,枫黎知道,腊月十九了。
每年自腊月十九开始,皇上在各个宫殿出入时,每过一个门,太监就会放一声炮仗以示喜气。
又是一年了啊。枫黎望着天叹了一声。
这炮仗声确实带着喜气,一声一声的,昭示着新的一年一点一点临近。
对于慎刑司的人手来说,年三十这前后半个月,也是他们最是轻松的时刻,尤其是年后半个月,年初见血是极其不吉利的事,顺利的开年昭示着一年的好运,宫里的主子们很少会重惩下人,多少都会有所顾忌,下人们也比平日里谨慎许多,犯事的极少。
枫黎也理应清闲,如果当今皇上没有这么信任陈焕的话。
新衣新帽,春联鞭炮,朝贺开笔,国宴阅兵,祭祀斋戒,看戏舞灯。
所有事情都要提前准备。
事无巨细,与皇上有关便是大事,这些事情,往年皆由陈焕辅助完成。不是笔头上的事,便只能由枫黎顶着陈焕这张皮囊在宫中走动了。
朝贺、国宴、阅兵、祭祀,这些都是一年开头顶天的大事,虽然枫黎主要是在旁监察,但她还是紧张到小腿直抽筋,这些事情要是真出了无法补救的差错,可是要掉脑袋的。
枫黎对每年的流程丝毫不知,只能寄希望于陈焕的指点,于是她怀抱着满满的希望把目光投向了陈焕。
陈焕近来虽然是对枫黎有些爱答不理的,但也当然不可能不管她,看着她那带着点可怜的、像是看救星一样的眼神,觉得有点好笑。
“你且放心,老老实实照着咱家交代的做,不出了什么差错。”
得了陈焕的保证,枫黎才觉得压在心头的大石头稍微轻松了些,果然无论什么事,有陈司公在就可以了。
琐事众多,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不去处理不行,去了却又觉得好像让小良子带人过去也就足够了,枫黎就在这纠结的心情中整日整日地脚不沾地,日日在宫中像个陀螺一样转个不停。也怪这宫里实在是大的离谱,每日都能累到她小腿酸痛,回到陈焕那小院里完全不想动弹。
好在并非交给她全权负责,仅是辅助监察,虽然跑的地方多,但活不算重也不算难,更多的起到一个监督的效果,防止各项事宜出现差错。
枫黎忙的脚不沾地,陈焕可就轻松多了,可以说,他这么多年来从来就没有这么轻松过。
每天处理完笔头上的事务,就是读书,饮茶,躺在榻上小憩。
休息的极好,心情也不错,一日三餐胃口也是好的不行,一连这么多时日下来,他觉得枫黎原本这干瘦干瘦的小身板,被他养的都稍微圆润了起来。
陈焕自己白日里舒舒服服待上一天之后,等傍晚枫黎回来,见他还是沉默着一句话不说,再是疲惫也会一边捶打着酸痛的小腿一边努力和陈焕找上些话说。
“今日太忙,午膳只稍稍吃了几口,怪不得司公胃口不太好。”
“司公以往每年都这么忙,想来可真是辛苦啊。”
“司公司公,今日照着你教我的做,果然没出什么差错,不愧是司公。”
话里头的主角陈司公从来就不把目光放在枫黎的身上,但耳朵还是诚实的认真听着某叽叽喳喳小宫女把一整天的琐事说完,并且心安理得的接受枫黎的夸奖。
对于那些不知是特有意奉承还是真心实意的话,陈焕很受用,但是他就是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