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倒打一耙的刘公公,枫黎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提醒自己冷静。口中的牙齿被咬得锃锃响,脸上的肌肉都有些僵硬住了,再看一眼那个可怜的小太监,又闭了闭眼,呼出了一口浊气。
她想,如果是陈焕在场,他会做些什么呢?
他什么都不会做吧,无论如何,他也都只是皇家的奴才而已,他什么都做不了吧。
他也根本就没有必要为了一个不认识的小太监而与在广储司有些权力的刘公公撕破脸。
往回走了两步,枫黎终是来到了他们刚刚清点一半的箱子前,唤了一声小良子:“继续清点吧。”
不多时,那个小太监的叫喊声就停了。
枫黎知道他死了,然后就会被一卷破席扔到乱坟岗去。
她忽然觉得恐惧,她也会这样吗,她有一天也会毫无反抗之力的死去,然后被丢出宫去吗?
-
虽然请罪的事儿是刘公公自己去的,但由于陈焕在旁辅助,也在现场,所以皇上还是把他唤到面前问了话。
枫黎听皇上那口气,对此事是有些不悦,有几分怪罪之意,但却也没有明说些什么刘公公的不是,似是不想在临近新年的日子里过多追究此事,心中便明白,自己也不能去耍什么小心思去说破今天的事,只在皇上面前说,确实是这小太监将那八角琉璃杯碰到了地上。
不然能怎么办呢?尽管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但那小太监已经死了,又并非和枫黎相识,甚至今天之前一面都未见过,那就更犯不着为了一个已经死了的陌生人在皇上面前多嘴多舌了。
枫黎垂首,斟酌了一下,倒地还是多了一嘴:“皇上,这年关将近,见了血实在是不吉利,广储司那边在这节骨眼儿还能出了这等事……不知平日里得是个什么样子。”
“嗯,广储司那边的规矩,是该立一立了,等过了年,这事就你来做去吧。”
枫黎拿着不吉利这事给广储司泼了盆脏水,没想到皇上竟也有那么几分赞同的意思,还让她在年后去给广储司立立规矩,让枫黎心下觉得实在是好生痛快。
“是,奴才定不负皇上信任。”
-
枫黎自打回来就不太对劲儿,陈焕一见到她就这么觉得。
“今日可还顺利?讲讲吧。”
有些蔫蔫的枫黎把今日发生的事简略的给陈焕讲了一遍,陈焕现在在外人看来就是个小宫女,也没法提早知道什么消息,得知枫黎忽然碰到这样的变故,心里还是有些讶异的。
“你没再去瞎掺和是对的,这种事,把自己撇清楚了才是最重要的。刘公公去给皇上请罪,也是少不了一顿骂,若是你没等皇上召见就去,这火气也得忍受一遭。”陈焕沉吟了片刻之后说道,“后来你在皇上面前泼广储司的脏水倒应该是误打误撞合了皇上的意,以后的日子有刘公公受的了。”
说着,陈焕竟然露出了一个有些得意的笑,看向枫黎的眼神也透露出满意来。
能看到刘公公被骂,还借着皇上的命令去给那刘公公几分教训,枫黎心里是有点爽的。
唯独可怜了那小太监。枫黎忽然想到了最初和陈焕互换身体之后,那个被冤枉了现在正在冷宫度过残生的王贵人,这宫里头,除了皇上,可能是个人都只是贱命一条吧。
贱命一条,最后化作黄土一捧。
来生再也别来宫里了,枫黎在心中对那死去了的小太监道。
冷静了这么大半天,枫黎已经从那股有些压抑的情绪里脱离出来了,但好像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偷偷地看了陈焕几眼,神色有些怪异。
陈焕蹙着眉头,眯了眯眼睛:“看咱家做什么?”
枫黎那有些贼兮兮的小眼神一顿,她的声音有些闷:“司公,你真的喜欢年幼的男孩吗?”
啪!
陈焕一巴掌拍在了桌上,他一瞬间就恼羞成怒了起来,耳尖有一点点羞红,神色有些危险:“滚出去!把外面听的那些浑话都给咱家秃噜干净了再进屋来!”
被吓得一震的枫黎可不敢再火上浇油,扒开了门就跑了出去,她得在冷风里头吹吹,免得再头一热说出什么能把她自己都吓怕了的话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