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卑微的人,能记得住那个在他最艰难时伸出援手之人的好,且一记就是一辈子。
弯腰,枫黎扶住了小顺子的胳膊,轻声道:“起来吧,别着凉了。”
她的语气中带着怜惜,到底只是个孩子罢了,只比她小上五岁而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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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两银子,你出手倒是阔绰。”
刚一回屋,隔着一墙听了全程的陈焕就撂下了手中的书,话语间意味不明。
被陈焕这么一说,枫黎也觉得心里隐隐作痛,十两啊,对她来说可真不是个小钱。她也不觉得自己是个同情心泛滥的人,可一想着自己这银子能就一条人命,忍一忍就将钱拿出去了。
小顺子哭的眼睛都有些发肿,跟他娘感情肯定很好吧。
他是个男孩,长得又俊,办事又机灵,这样的孩子,若不是真的生活困难,谁会愿意把自己儿子送进宫里来做太监呢?
“十三岁就没了娘的话,怪可怜的。”
枫黎这么说,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天下可怜人多得是,就这宫里边就不少,因为可怜就去帮一个人?没人会信的。
若不是陈焕知道枫黎这丫头并不爱与人耍心眼,都会以为她这是在收买人心了。一声不吭跑到屋里让小顺子感受一波绝望,然后再掉过头去英雄一般给他救命钱——从心理上来说,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更能让人念着好。
可就算是在收买人心,这小顺子也只会念着陈焕的好,并不知道这钱是枫黎给的。所以,无论如何枫黎自掏腰包拿出这十两银子,都赚不到任何好处。
就算枫黎把自己这么做的理由说出花来,陈焕知道,如果这人不是小顺子,枫黎可能就不会拿出这银子来。
他沉默了一下,明镜儿一样的心里有些堵得慌,可也不戳破枫黎这明晃晃的敷衍言语,道:“你可是喜欢小顺子?”
“嗯,瞧着顺眼。”
“那——”陈焕把声音拖长了些,视线落在枫黎的身上,眼眸间的神情晦涩不明,“你可以收他当做干儿子。”
“哈?”枫黎愣了,她有些不可思议的和陈焕对视着,“小顺子只小我五岁,怎能认他做干儿子?”
这拒绝的太过干脆利索,让陈焕不乐意了,他感觉自己心里似是窝着一股子火气。
眯了眯双眼,他阴恻恻地开口,带着几分凉意:“不做干儿子,那还留着做对食不成!”
“这…这…”
枫黎结巴了一下,心想这陈司公是糊涂了不成,她现在不是陈焕名义上的对食吗?就算不是陈焕的对食,她也不能把小自己五岁的小顺子当成自己的对食看啊!可陈焕此时的模样有些吓人,她也不敢直接说他糊涂,只得解释说:“小顺子很是灵巧,与我弟弟差不多大小。”
“唔。”陈焕应了一声,觉着心中一下子舒坦了不少,继而嗤笑一声,“方才与你说笑而已,这小顺子看着确实是个利落的,收做干儿子,也是做咱家的干儿子,与你何干?”
陈焕已年近三十,小顺子只有十三岁,按年龄来看,倒还真差不多。
原来刚刚那些话只是想让她帮陈焕收了小顺子做干儿子。
觉得自己是会错意了的枫黎脸有些微红,她有些不要意思:“原来是我会错了司公的意,既然司公有意收小顺子做干儿子,那我年后就与他说?”
“不急,待咱家多观察他一些时日。”陈焕说完,就不再说话。
屋里就这样安静下来,只有陈焕手下的翻书声偶尔响起。
但陈焕知道,他根本就看不进去这书。
他觉得不对,好像一切都乱了套了。
他不该每日没完没了的说这么多话来,不该对这小宫女自己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地插手去问,更不该在这小丫头毫不保留的表示出对小顺子的在意时心生恼怒。
方才他……是吃醋了?
陈焕握拳的手紧了紧,他承认,似乎真是如此。
这才相识多长时间?对方是一个比他小上十岁有余、连他们这等人与男人的真正区别都不知道的小丫头啊!
到底是什么时候,他陈焕对这个三番五次惹怒他的小宫女有了别样的心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