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莉斯拉起诺拉,学士从背包里摸出一根金属管,扭了两圈,黄铜色的金属表面密密麻麻的纹章同时亮起,湖水一般的明丽绿光照亮两人所处的断桥。这也许本来是一座栈桥,两侧没有扶手,桥梁在甬道外两米处断裂,以克莉斯的眼力,也看不到它的另一端在哪里。
“这可真有意思。”诺拉向下张望,舞动绿灯,石壁反射出苔藓般的颜色。“你看我们来的那个甬道,下面有基座,对面应该也是相似的结构,这是大灾变前惯用的双回旋梯,中间经常以栈桥相连。甬道那么完好,楼梯和栈桥却毁成这个样子,我只能说肯定是人为。”
诺拉又在软牛皮背包里摸索,克莉斯站在她身后打量四周。风吹上来,很轻,石砖坠落激起的尘土味在消散。那风可真凉,仿佛从深井里面吹出来,阴阴地贴着皮肤。克莉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不怕冷,也不怕黑,只是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冒出来,压过好奇心。那不是什么让人舒服的东西,克莉斯握住胸前的牛皮带,巨剑苍穹缚在背后。钢剑的重量勒住肩膀与乳胸,但却带来扎实的安全感。
诺拉很快找到合适的装置,她发动秘法道具,散发着黄绿荧光的绳索从她掌中蹿起,蛇一般捆住残留的栈桥,另一端垂落,细长的光带伸入黑暗的尽头。“我先下去,等我信号。”克莉斯摊开手掌,诺拉看了她一眼,从金属管上扭下一截搁在她手心。克莉斯把那截散发蓝光的空心金属管咬在嘴里,顺着绳索往下爬。黄绿的绳索和不寻常的绿光交织在一起,在对面乌黑的石头基座上留下一大团诡异的光影,也许很像鬼火,在很少见识秘法施展的普通人眼里。但克莉斯可不是那类人,她说不出自己担心的理由,诺拉的世界里不存在毫无理由的担忧。她非但不会相信,反而会嘲笑“女人的直觉”这种说法。
通道不如想象的长,只有不到二十米,底下是嶙峋的乱石。秘法绳索剩下好长一截,蛇一样盘曲起来。克莉斯轻手轻脚落到地面,拿出嘴里的蓝灯打量四周。也许这里是一座旋转楼梯的底层,她不能确定。地面上堆满了砖块,马灯倒栽在砖石缝里,只剩骨架。白石打造的墙面被砸得面目全非,上面本来有一些壁画,现在已经完全脱落了,只剩下破碎的轮廓。
这里三面是墙,唯一的出口掩埋在乱石堆下。也许诺拉的推测是对的,有人炸掉了石梯。但在上一次大灾变之前?那时洞彻之泉旁的双子塔尚未建立,除了秘法□□,克莉斯想不出还有什么东西能造成这么大的破坏。说不定是房子那么大的铁球,或者,巨龙,山丘一般的双头巨人。克莉斯被自己逗笑了,她查看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危险,这才拉拉绳索,示意诺拉下来。
尽管穿着高级秘法师的蓝紫棉袍,诺拉下降的速度依旧很快,她把绳索卡在腰间的金属勾环里,像只矫健的猿猴一样滑下来。众所周知,秘法师不爱出门,可诺拉有维持体能的独到办法。用她自己的话说,“秘法师不需要熊样的肌肉纤维,这不表示敏捷的身体和充沛的体能毫无用处。激活秘法所消耗的体能是惊人的,只是那群废物没机会连续施术罢了。”诺拉曾经自夸像猴子一样敏捷,能不能在枝头跳跃不好说,不过能挤进秘法师三甲——在克莉斯见过的秘法师里。这位敏捷的秘法师滑下来的时候脸色就不太对,她打量四周,又看看克莉斯,皱眉问道:“你刚才用苍穹了?”
“当做玩具舞吗?怎么可能。”
“不对劲,这不合理,”诺拉摩挲下巴,“我刚才在上面就有所察觉,这下面有秘法波动。”
“也许是陷阱。”克莉斯也把眉毛皱起来,这个答案,她连自己也没法说服。这可是在闭塞的奥维利亚,将秘法当做邪术的阴霾之地。先前不详的预感又再涌现,“以血为河,以骨作舟”,神棍的胡话没头没脑地冒出来,她好像看到尸鬼枯黄的眼球,正在黑暗中滴溜溜地转着。“也许我们应该回去,多叫几个人下来。”
“你脑子摔坏了?”诺拉伸手想拍克莉斯脑门,走近一看,意识到两人令人绝望的身高差,只得悻悻收回手,补上一记眼刀。“时间不多,谁知道那女人什么时候改变主意。况且,我也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大,只能把这次行动当做最后一次机会抓住。闪一边去,我要融掉那堆烂石头。”诺拉又摸向她的背包,克莉斯明白她心意已决,可她应该阻止她的。有时候她真恨自己心太软,也可以换种说法,太想表现得勇敢无畏。清理石堆的工作波澜不惊,除了石头底下露出来的,一具白森森的骨架以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