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谢怀朝和一众家长们赶到幼儿园的时候,谢骨正好心满意足地收了锣鼓,用小小的身躯把桌椅往教室里拖。
而李含烟正在跟另一个男孩子吵架,旁边一群看热闹和起哄的,只有封安还在安安静静地看书。
“李含烟!你别以为你有多了不起!”
“冉文宣!我怎么就不了不起了?你这个大笨猪!!略略略!”
旁边林思思已经分身乏术,这边哄着李含烟那边劝着冉文宣,另一个男老师也赶了过来,正在问谢骨要不要帮忙。
谢骨想了想说:“谢谢张老师,但我不会给你劳务费的。”
张老师礼貌而不失尴尬地笑了笑:“老师哪里会收你们的钱?”
谢骨道:“说不准呢?不是有句古话叫知人知面不知心吗?”
张老师脸上的笑容更加尴尬:“……小骨同学你懂得真多。”
谢骨道:“这不是基本素养吗?张老师不懂?那怪不得你这么穷。”
张老师:……妈的我不搬了!一个月两千块的工资就这么被瞧不起吗!别人都说我算高薪阶层!昨天还有媒婆主动上来问我要不要相亲!有姑娘排着队想嫁我!
把一切收入眼中的谢怀朝表情复杂:还好把这小兔崽子送到幼儿园来荼毒别人了,不然把他放在家里,估计自己早晚得被气死。
然后他就看见了正在和李含烟吵架的那个小男孩愤怒地上前撕扯起了李含烟怀中的花衬衫——那是他的花衬衫!
谢怀朝登时觉得自己错了——就算把这小兔崽子丢到幼儿园,该气死当爹的时候也绝不含糊。
怪不得谢骨这小子今天神神秘秘说晚一点来接他放学!
原来如此!!!
谢怀朝脑门一阵热血上涌,一时间甚至不知道是该先去找小兔崽子算账还是去抢救自己的爱衣,最后他觉得儿子一时半会儿不会出事,但他再不去救那件衬衫,他的爱衣就没有了!
而此时林思思的血槽已经差不多空了,彻底失去了战斗力,无助地站在了旁边。
于是谢怀朝在权衡利弊之后果断奔向了李含烟的方向。
不过比起谢怀朝,已经有一个家长更快的奔了过去:“李家的小姑娘你在干什么!!!”
此时李含烟已经一爪子呼向了冉文宣的脸上,疯狂把人的脸往外挤兑:“冉文宣你松手!!!这是我买的!!”
冉文宣脸部的肉被挤起了一大坨隆起,还执着地口齿不清道:“你买呃(的)又忍昂(怎样)!”
然后李含烟的手就被抓住然后甩开,一个年轻貌美的妇人饱含怒气挡在冉文宣前面,怒视李含烟:“你干什么欺负我们宣宣!”
李含烟猝不及防被甩开,直接往地上摔去,旁边封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有看书了,正好冲过来把李含烟拉住,小孩子的愤怒比之那妇人更明显:“你干什么!”
那妇人也有点尴尬地顿了顿,然后理直气壮道:“不是你们先欺负宣宣的吗!”
李含烟“呸”了一声:“我没有!是冉文宣先来抢我的东西的!”
冉文宣这时也从他妈身后露了个脑袋出来:“是你先骂我笨蛋的!”
李含烟扮了个鬼脸:“你就是笨蛋!!两位数的加减法都做不好!就是笨蛋!”
冉文宣脸胀红起来:“你就做利索了吗?!全班明明就只有谢骨和封安会算!”
李含烟道:“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所以我也是聪明人!”
眼见两个小朋友又有打起来的趋势,谢怀朝赶紧站了出来:“那个,呃,我是谢骨的家长。宣宣是吧?你这样欺负女孩子不是绅士的行为哦,另外含烟,你也不应该骂同学是笨蛋啊。”
李含烟看了眼谢怀朝,“哼”了一声,有些傲娇道:“我今天就给谢叔叔这个面子!冉文宣你要是给我道个歉,我就不跟你继续吵了!”
冉文宣道:“凭什么要我道歉?明明就是你先笑我花了冤枉钱买了一大堆不用的东西!我看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嘛!你说说,你扯了多少个珠花?还彩虹仙子呢!那就是谢骨骗你们这些小女生的!”
李含烟怒道:“就是彩虹仙子!我扯了10个珠花你管得着吗?我家一大堆!你呢?你不是把你妈的钻石手链和那一小樽玉观音给谢骨了吗?换了什么?哦,他用自己旧床单改的超人披风?”
旁边冉文宣妈妈的尖叫声几乎冲破天际:“什么?!”
谢怀朝感到一阵秃然——这把火终于要烧到自己身上了吗?
冉文宣听见他妈的尖叫声显然也有些惊慌,立刻狡辩道:“那是你骗我花钱的!!”
“对!”他仿佛找到了什么有力的支撑,“就是你骗我的!”
李含烟冷笑道:“得了吧,我就哇了两声,然后扯了个珠花,我骗你什么了?”
冉文宣的妈妈却似乎找到了什么支撑,有些不善地看向李含烟:“小姑娘,你这样做怕是不对吧?”
李含烟一脸莫名其妙,奈何李家来的是管家,在冉文宣的母亲前完全没有说话的份儿,于是谢怀朝不得已又站了出来:“我说冉太太啊……”
冉文宣母亲却跟着转了话题:“哦,您就是谢骨的爸爸吧?这事儿我也得跟您说道说道,谢骨这孩子太叛逆了,你们是怎么教育的?好多次我们宣宣回来都跟我说被谢骨欺负了,还有这次,都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您就是这么教导小孩子骗钱的?”
谢怀朝觉得自己更秃了:“谢骨欺负你们家小子?没有吧?再说这我教孩子骗钱可是无稽之谈了,我虽然不知道您家孩子给了多少东西出去,但我想以谢氏集团的财力应该还不至于贪墨这些。”
冉文宣母亲却道:“这欺负没欺负是谢董您一句话就能断定的吗?您是全程看着两个小孩子的相处吗?还是只凭了您儿子的一面之词?我也不跟您多说这个了,但宣宣给出去的东西让谢骨还回来并不过分吧?”
谢怀朝也有点生气了——他只是平时性子好,又不是真的包子:“冉太太要这么说的话我可就不服气了,是,谢骨在幼儿园是怎样的情况我肯定不可能全不知道,但您要是断定了我儿子欺负了您家的孩子,难道不也是听的一面之词?您为什么不问问幼儿园老师?他们是孩子的老师,总不可能不知道孩子们在幼儿园的表现吧?或者,我记得幼儿园的教室也是有监控的?”
两三句话就把冉文宣他妈给怼了遍,甚至还把幼儿园老师给扯上了同一条船——要是幼儿园老师说不知道的话,那可不就是他们的失职了?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谢怀朝真的相信谢骨没有欺负过冉文宣。
事实上冉文宣母亲也有些尴尬,她当然没听冉文宣说过谢骨到底欺负没欺负过人,之前那么掰扯一通纯粹就是为了最后要钱的时候给铺垫一圈,没想到谢怀朝还跟她杠上了。
而且看谢怀朝这么硬气的样子,她还真就不敢继续问了——万一最后证明没有,这不是自打脸吗?
她讪讪道:“唉,算了,反正都是小打小闹,也没什么关系。”
谢怀朝却不依不饶了:“您别这么说,孩子的事都不是小事,这万一发展到以后成了校园暴力什么的,那可就是咱们的罪过了,还是问一问老师的好。”
林思思默默退了一步,开始努力回想两个孩子的表现,犹犹豫豫道:“谢骨没有欺负过冉文宣,这孩子挺聪明的,两位家长要是不信,园里也有监控,可以看的。”
她说的很委婉,实际上真实的情况是每次都冉文宣要挑事,结果被谢骨反杀到气哭,他们这些幼儿园老师每次都得去哄气哭的小朋友,所以也有专门了解过原委,印象特别深刻。
但在冉文宣这看起来更不讲理的妈妈面前,林思思哪里敢完全说真话?
林思思都亲口认证还同意看监控了,冉文宣他妈也没了发挥的余地,只是强撑着道:“……好吧,但谢骨也不该这么骗小孩子的钱啊!一条床单改的披风,总不值那么多钱吧?”
这个谢怀朝无话可说,他沉吟半晌,正要说点什么,谢骨稚嫩又自信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们都是自愿交易!我有逼迫冉文宣给我钱吗?我有说这披风不是旧床单改的吗?既然是他自愿给的,那这就是可以被认可的交易,凭什么要我还钱?”
冉文宣大叫道:“你说的这是超人披风!”
谢骨已经回到了操场上,见状无辜摊了摊手:“可是我没说这是真的超人的披风啊,我的意思是,这只是一条很像超人披风的披风,所以我取了个名字叫超人披风!难道不像吗?”
冉文宣气急:“你太过分了!”
他急得跳脚,冉文宣的妈妈显然也不太高兴,道:“我们家宣宣只是个孩子!用言语来诱导他就是应该的吗?”
谢骨瞪大了眼:“阿姨!我也是个孩子!我比冉文宣还小三个月呢!你和冉文宣仗着是大人就可以欺负我还钱吗!”
冉文宣他妈沉默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往常无往不利的“他还是个孩子”在谢骨这里折戟沉沙。
她结结巴巴道:“那、那你也不应该……”
然而谢骨眼珠子一转,又开口打断了她的话道:“不过看在阿姨好像比我还傻的份上,我愿意把东西还回去。”
“不过——”他慢悠悠拖长了声音,“既然阿姨要和我算账,那咱们不如再来算一笔别的帐吧!”
冉文宣他妈冷笑道:“你个小孩子懂什么算账?”
谢骨道:“我是不太懂算账,但最简单的一报还一报我还是懂的。”
他指了指李含烟的方向:“比如,打了人就该赔医药费。”
冉文宣他妈立刻道:“李家的小姑娘也打了我儿子!”
谢骨摇了摇头:“我不是说李含烟,冉文宣根本打不过她。”
李含烟有点骄傲又愤怒地扬了下脑袋,然后拉着封安道:“冉文宣欺负封安了!!”
封安愣了一下,猝不及防被带了出来,表情明显还有点懵逼和瑟缩,又带了点刚刚还未完全消退的愤怒。
李含烟扯了下封安:“封安!你不要怕呀!我和谢骨给你撑腰!还有谢叔叔!”
封安捏了下小拳头,没有说话。
李含烟又推了下他,鼓励道:“封安!我今天都为了你跟冉文宣打架了!!”
见封安还犹犹豫豫的,李含烟急了,转头求助看向谢怀朝:“谢叔叔!”
封安的母亲跟谢骨的母亲云和月是手帕交,所以连带着两家的交情一直都很不错,封安也一直都是个安静读书的性子,比谢骨要听话了不知道多少倍,谢怀朝也挺喜欢这小男孩的。
而现在封安的父母正在参与一个国家级的科研项目根本出不了研究所,没人能来替封安出这个头,所以谢怀朝还是硬着头皮上了。
他蹲下身,询问封安:“小安,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谢怀朝的语气很温和,他显然比李含烟和谢骨这两个小屁孩更懂得别人的自尊心一点:“如果你觉得不舒服也可以不说的。”
封安又捏了下拳头,表情有点茫然,他看了一眼谢怀朝,然后又看了一眼李含烟和谢骨,接着取下了自己脸上那副大大的无框眼镜,指了指脸颊边缘的位置:“这里。”
他有点怯生生道:“冉文宣拿削笔的小刀划的,他说是不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