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椅子正正砸中的地方青紫了大片,淤血呈点状泛在皮肤上,密密麻麻地十分乍眼。
窦学医生出了些怜香惜玉的心,柔声道:“你这后背全是淤血,我必须施针化淤,你坐得起来吗?”
裴郁离脑袋里不知被哪根线拉着,至此还未失去神志,甚至动了动胳膊企图将自己支起来。
“哎!”窦学医连忙搀了一下他那颤抖的胳膊,问道,“能行吗?”
“......”裴郁离喘了好几口气,冷汗早已流到下巴上,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一用力气,便是背后的伤扯着内脏一齐疼,好像整个身体从里到外都要裂了一般。
“寇爷,你——”
窦学医刚准备叫寇翊帮忙,就见他已经默不作声走了过来。
倒是裴郁离见他过来,身体猛地一颤。
甚至叫人觉得他当场就想把衣服全穿上去。
这是完全的本能反应,他似乎...有些抗拒赤身裸体与寇翊接触。
窦学医注意到了这点,寇翊自然也能注意到,神情一滞,而后才皱着眉头坐上床,却在目光触及到裴郁离后背之时,又是一愣。
他紧皱的眉头当即化开,带上了另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好了好了,”窦学医实在看不下去了,吩咐道,“你就给他借个力,叫他能坐得住就行,一盏茶的功夫足以。”
寇翊没再言语,垂着眼坐到裴郁离的正前方,轻手轻脚把人捞起来。
视线甚至都没再往他赤/裸的上半身放,直接扯过了身边的棉被,把人从脖子到腿全罩住了。
“你还是挺体贴的嘛。”窦学医一边打开药箱,一边忍不住插了一句。
寇翊理都不理,左右觉得姿势不舒服,便往前靠了靠。先是扶住裴郁离的头,又将他口中的筷子取出,将他的下巴慢慢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裴郁离的心头咯哒一声。
他们明明靠得这样近,可他不自觉歪了歪头去看寇翊,只能看到一个似乎通红着的耳垂。
银针没入后背皮肤完全没有任何痛感,因为他身体上的痛觉足以淹没一切。
疼痛本该使人意识清醒,可他的防线却在这样极端的疼痛下近乎崩塌。
“寇爷,”裴郁离喃喃道,“你...究竟是怎样的人?”
“嗯?”寇翊没有听清。
“究竟...是不是你?”
寇翊和窦学医同时抬头,对视了一眼,都露出疑惑的神色。
话语滚烫,烫得裴郁离嗓子好像都要被烧干,他埋在寇翊的脖颈间,肆无忌惮地流着泪。
两人之间隔着棉被,可温度却又像是交融在一起。
不知是不是这道温度冲得裴郁离溃不成军,思绪被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撕来扯去,巨大的情感起伏摧毁了理智。
呜咽中,他问:“几日前天鲲前往东南打货,你去了吗?”
这问句贴着耳朵,寇翊一人听得分明,却又不知何意,便答道:“去了。”
耳边的呼吸在那一刹那停住了。
裴郁离的唇边勾起了一抹自嘲,混着泪水,一同在看不见的地方涌现。
他在期待什么?
他那日落水,撞见的便是打货回帮的天鲲船只,捞他上船的便是寇翊。
寇翊当然去了。
“你...是不是痛糊涂了?”寇翊侧目问了一句。
“嗯...”裴郁离又往他的颈窝里蹭了蹭,低声道,“是我糊涂了。”
“好了。”窦学医拍了拍手,将落到腰间的衣物给他披到肩上,说,“我去熬一副止痛药,服下后便能睡去。接下来再顺顺气,养几天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裴郁离动不了,背对着窦学医道了声“多谢”。
“不谢,”窦学医整理着药箱,继续道,“你疼成这样是因为顷刻间的冲击力冲到了内脏,好在力度并不算致命,五脏六腑都还是好的。刚施完针,疼痛感应当也会减轻些。”
“那熊瑞想必是忌惮着寇爷,好歹没下死手。”他想了想,又补充道。
寇翊冷笑一声,没答这话。
窦学医这才打量他一眼,道:“人心浮动之际,老范不好厚此薄彼,你可别...”
“我心中有数。”寇翊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