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今天看到景煊的演绎,他隐约觉得自己理解地好像不是特别对。或许黎青对玄鹰是有几分真心的,无论这份真心是以什么立场,至少玄鹰的死对他的触动还是极大的。否则他也不会把自己关在书房买醉,不会在最后下意识脱口叫出玄鹰的名字。
这时,这场戏也只剩下最后一个镜头,剧本里写的是黎青因为想到玄鹰被太子碎尸万段而怒摔杯子,并红着眼眶疯狂扫落桌上的书籍。这是一段情绪极度外放的戏。其实当初看剧本时,季萌隐约觉得这一段的处理有些不合逻辑,黎青虽然不受宠但总归是皇子,身份尊贵又心机深沉,如此危险一人很难会因为一个手下就变得疯狂激动,在他看俩似乎有些崩人设了。
他有些好奇景煊会怎么演绎这段,却发现他并没有按照剧本上写的来演,他没有摔杯子也没有扔书,只是支着一只腿,沉默地坐在窗台上,目光沉沉地看着手中的酒杯,轻轻转动手腕晃了晃,随后突然轻笑一声,仰头喝下了酒。随着景煊闭眼,一滴泪从他的右眼角滑下,经过苍白的脸颊,啪嗒低落在地。
所有人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摄影师很上道地推进镜头,都给了一个近景特写。而监视器前的褚宏眼睛发亮地看着景煊脸上那道清晰泪痕,神情有些激动。至于季萌,他已经懵了,不知为何,在看到景煊脸上的那滴眼泪时心脏先是飞快跳动了十几下,但很快又变得闷闷沉沉,难受地几乎喘不过气起来。他突然很想冲上去抱住那人,温柔吻去他眼角的泪水。
景煊喝完酒并未急着睁眼,而是顺势靠在了窗户上,右手捂上了右眼,而就在他捂上的一瞬间,又一滴泪从指缝流出,顺着手背流进了衣袖里。握着酒杯的左手也猛然收紧,用力到骨节都青白了,手腕也开始微微颤抖。突然,只听“卡擦”一声,白色的酒盏变成了一堆碎片,安静地躺在景煊的手心。
景煊的表情依旧没变,但是手心却开始缓缓滴血。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剧本里并没有要求景煊捏酒杯,所以这个酒杯是真的陶瓷酒杯,并没有事先摔开再捏合。也就是说,景煊为了演好这场戏,竟然徒手捏碎了一个酒杯!
这是众人都没想到的。
季萌自然也不会提前知晓,所以当他看到景煊手心的鲜血吓得当即就想冲进去把人抱下来包扎伤口,但是被褚宏拦住了。褚宏紧紧抓着他的手,压着声音告诫他:“别乱来,你现在冲上去景煊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可是……”季萌什么都来不及说褚宏又打断他了:“别担心,景煊心里有数,咱们要相信他。”
季萌见景煊依然在心无旁骛地演着,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去打扰他。
又演了大概一分半钟,褚宏终于出声喊停:“好,完美,这条过了!”
话音刚落,季萌就如离弦的箭冲了出去,率先跑到景煊面前,小心翼翼地捧过他的手,白着脸担心问道:“哥,你怎么样?疼不疼?我马上带你去包扎。”
“没事,只是一些小伤口,不严重。”景煊把手中的碎片扔进垃圾桶,任由季萌带着自己去找医生包扎伤口,见他还是一副紧张兮兮的表情,便笑着安慰他,“别担心,我心里有数,开拍前特意找道具老师换了个杯壁薄的杯子,所以很容易就捏碎了。”
说话的间隙,医生已经手脚地麻利地把手包扎好,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就离开了。
景煊马上就要拍下一场,于是赶去换衣服。季萌不放心也跟了过去。
两人到了换衣间,景煊正要进去换衣服,季萌突然拉住了他的手。景煊脚步一顿,心脏跳得有些快,面上依旧保持着冷静,问道:“怎么了?”
季萌捧着他受伤的手,心疼道:“哥,下次拍戏别这么拼了,太入戏了也不好。”
景煊突然笑了笑:“现在分明是你入戏太深的样子。”
“嗯?”
景煊指了指镜子:“你现在看我的眼神分明就是玄鹰看黎青时的,还说我入戏太深,分明是你深陷剧里不自知。”
季萌呆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隐忍疼惜的表情甚至是抿嘴皱眉的弧度,确实都跟他演玄鹰时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