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也赖过那么多笔账了,明冽脑筋一转,望着灵戈,装得十分诚恳:“不如打个商量……”
灵戈像是看出他赖账的意图了,眼神一暗:“没得商量,就用你来还。”
明冽如临大敌。
灵戈望着明冽挫败的神情,唇角嘴角微微一勾。
这是他不曾见到过的模样。
昔年明冽总是已清冷面貌示人,肩上不知扛了多少担子,看起来总是不可一世强大无匹的。
这也难怪,明冽是年少成名,自冰夷倾覆,他的肩上便扛下了无尽责任,小小的年纪便得装得老练沉稳。只有这样,旁人才会信任他,觉得冰夷少主可靠,他们冰夷神魂未死。
他的身上载负着全族的厚望。
自灵戈懂事起,便见明冽对他自己的要求极为严苛,鲜见他展颜或露出其他鲜活的表情。
这么多年,明冽一直就像高岭之花般绽放在北溟之巅。
而此刻,高岭之花零落在了北风中,谁也不知道灵戈究竟付出了怎样大的代价,小心翼翼地将他捧在了手心,珍而藏之。
抿了抿唇,见明冽仍在撑头冥思苦想,灵戈突然递出了方才被明冽轻攥又抽离的那只手,面无表情道:“我受伤了。”
明冽一怔,抬起了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是……
在撒娇吗?
紧接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往他眼前递了递,灵戈重新说了一遍:“受伤了。”
声音低低的,略有些沙哑的含糊。
明冽定睛一看,这只手的虎口处蹭破了些皮,显露出了几分鲜红的血色。再观灵戈,眼中红意未褪,直勾勾地盯着人看的时候还带着几分可怜的颜色。
明冽二指轻轻夹着他的食指,将他的手掌抬了起来,抬到眼边仔细端详:“你不是神仙吗?”
“是。”
“你不是有法术吗?”
“有。”
明冽不解了:“那为什么还要我给包扎?”
“从前都是你来包扎的。”灵戈食指轻轻一拉,带着明冽的手往回勾,掌心微握,他的眼神无比认真:“是你私自旷了两百零五年又五个月零三天。”
明冽只觉得冤:“……我怎么就旷了那么久?”
灵戈眼神黯淡:“谁知道呢。”
他说这话时,像一只被主人遗弃的小兽,可怜兮兮的。见明冽面露迟疑,没有要替他包扎的意思,灵戈缓缓松开了明冽的手,往后退了两步,眼里藏着化不开的失望。
明冽的手僵在半空,二指蜷缩,指尖还存着微热的余温。说来也奇怪,明明是那么丁点儿小的伤口,却生生灼伤了他的眼睛。
顿了片刻,明冽叹了口气:“过来。”
灵戈的眼睛一亮,立刻蹲在轮椅边上,将下巴抵在明冽的腿上,朝明冽递出了那只受了伤的手。
只见明冽从衣上撕下一条细长白绸,往灵戈的掌心缠了两圈,又在手背处轻轻打结。
不过是最简单的止血法子了,明冽见灵戈齿咬下唇,疑心是自己手劲儿太大了,问道:“真疼?”
“疼。”灵戈仰着脑袋看着明冽,一动也不动,黑色的瞳孔里只有他。
明冽自然不信。只是被这么一双眼睛望着,他的心又开始无端地疼痛了。
“从前你答应过我,不会给别人上药,以后也不许给。”
明冽满门心思都在替他包扎,也未管他得寸进尺地提了什么要求,只是敷衍地应了一声。灵戈却心满意足地笑出了声。
“还疼吗?”
灵戈眼睛亮亮的,说:“疼。”
诚然,这感觉太过熟悉,脑海里一瞬间闪过无数场景,全部都是关于灵戈的。
没头没尾的场景里,是灵戈雷声大雨点小地呼痛,而自己则温声相哄:“不疼,我在呢。”
——不疼,我在呢。
明冽如梦初醒,竟真将这话给说出来了。
灵戈喉结一滚,认真地辨别明冽的眼神,看见后者略带失神而惊讶的神情后,灵戈收回了手,缓缓地站了起来。
就像什么也没听到。
明冽拍了拍脑袋,忍不住陷入了自我怀疑:
莫非我从前真是一个断袖?
不应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