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瑞拱手对明冽道:“上神安好啊。”
明冽点头。
“今日之情,北溟必定铭记于心。”守煦拱手推剑,掷地有声:“多谢丰瑞将军。”
“这倒是不必,若是承恩,你们承的是天帝陛下的恩。只是天上那么多双眼睛在看着,陛下也不好偏私。”丰瑞朝明冽笑笑,露出一口白牙:“上神,陛下说,您复生而回,他很高兴。”
明冽一怔,虽不知自个儿与天帝有甚私交,却也硬着头皮地应酬道:“好说,好说。”
“话已带到,上神无恙,小神该回天禀明天帝了。”丰瑞看着守煦,一甩披风:“十斤炒货,到时送我仙府。”
守煦笑笑:“一言为定。”
话音刚落,丰瑞便不见了。
守煦推着明冽继续朝西海走。
路上,见明冽问守煦:“天帝与我关系的很好?”
守煦点点头,像是想到从前渺远的记忆了,唇角还带着笑意:“是啊。天帝少煜三岁便被先天帝送去冰夷谷学业了,在冰夷谷那短短的一两百年的时间里,没少替少主旷课出游遮掩。你们同窗的情谊很是深厚。”
明冽咳了一声,想了想,又觉奇怪。他复生尚不过三四日,想不通的东西太多了,张了张嘴,又不知该问哪一桩,只得一样样来。
“依你所言,天帝与我情谊深厚,那他既有心赐我镇灵花,又何故来刚刚那一出?”
守煦压低了声音:“少主有所不知,天上能做主的,其实并非是天帝。”
明冽一愣:“不是天帝,那能是谁?”
“这说来便有些话长了。”守煦娓娓道来:“两千多年前,先天帝太皓天劫殒落时,天帝少煜只得二百余岁,先天帝恐他资历尚浅,不足担此重任,便托孤于天枢宫十二神以及北溟龙王终乾。”
听见终乾的名字,明冽一顿,问道:“是我师父?”
守煦点了点头,低声道:“只是后来,终乾龙王殒落,天枢宫又经几番势力更迭,原天枢末神嘉平君无咎戕杀了天枢首神首阳君离照,登上了天枢尊神之位,从此诸天仙神便以他为尊。”
明冽闻言不由得有些同情小天帝了:“那天帝呢?”
“天帝也只能拜他为师。”守煦说道:“按天律,天帝加冠需经过惊云崖的天雷试炼,那天雷劫凶狠非常,一步行错便会让人魂飞魄散。天帝总共闯了两次,一次是在一千多年前,一次是在五年前。”
“他没能如愿加冠?”虽是疑问,可明冽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天枢宫大权在手,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小天帝那冠只怕是难加了。
守煦颔首,继续说:“天帝第一次历劫失败了,伤了根骨,休养了千年。第二次倒是闯过去了,只是天上毫无动静,天枢宫也未提给天帝加冠的事情。”
“那我……”明冽微微转头,看向守煦,目光变得有些幽深:“从前是支持的哪一派啊?”
守煦有些意外,似是未料到明冽竟这样直接问出口。
“让我猜猜看。”明冽自顾自地开口道,嘴角含着不明意味的笑:“五年前我与金仙为敌,刚复生诸天仙神又上门喊打喊杀,想来不是站的天枢宫那一派。至于刚刚,丰瑞将军那话里话外拉拢的意思又太过明显,要我记得感念上恩,想来我也不是站的天帝那一派。”
“我大概谁都不站罢。”明冽仰头望着雪白的苍穹,似是微微叹了一口气。
——所以才会死得那么惨。
守煦听出他话里的深意,又感知他语气的悲凉,不由得轻轻唤道:“少主……”
“你曾说过,终乾龙王赐你一把扶光是守护天下苍生的,而非谁的天威。所以你对天上那些权力更迭的事情很不上心。”
明冽撑着下巴,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看见了西海水境,精神头才有些变好。
“往事且先放放,再问你一个问题。”明冽盯着手腕,眉头微蹙。
守煦点头。
“我从前是……”明冽启了唇,又闭上嘴,发现这问题比他想象得还难以启齿,只好指了指自己的袖子,做出一副撕裂的样子,比划着问道:“吗?”
——我从前是断袖吗?
守煦会意以后立刻惊恐地往后退了两步,抱剑护胸:“啊?”
“啊什么啊?我是吗?”
守煦仔细地回想着过去的桩桩件件,陷入沉思:“不应当啊……少主昔年在冰夷时,少年意气恣意不羁,往来皆是兄弟仙友,却没听说过你与男人狎昵。后来在北溟,少主的性子便愈发沉稳清冷了。断袖?你怎么会是断袖呢?”
明冽松了一口气,“我就说我岂是放浪形骸之辈,灵戈那厮误我。”
像是听到什么不得了的名字似的,守煦一颤,犹如被雷击中,大叫一声:“啊!”
“若是和灵戈小龙王,那便极有可能了。当年少主对他委实是好得不像话,嘘寒又问暖,白袖还添香,小龙王也曾直言最爱少主你了!”守煦一拍掌,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眼角眉梢都带着兴奋:“嗐,只怪我从前竟如此大意,竟未发现少主的有情人就在身边!”
明冽眉头险拧到一处去了:“我从前果真对他极好?”
守煦拍胸脯保证:“说是宠爱也不为过!”
明冽心里咯噔一声,深知与灵戈相处时的那些熟稔并非是空穴来风,又问:“那你说,我从前是否真有可能将那小龙王吃干抹净始乱终弃?”
守煦听后,眉宇间都带着几分对明冽的刮目相看。
他徐徐地吐出一口气,似在消化这个剧情,十分实诚道:“我其实与少主和小龙王相处不多,少主召我去北溟时,小龙王正要去浮玉山学业,没过几天,你便跟着过去了。所以我……并不是太清楚二位之间的事。”
明冽点点头,若无人证,那便只是那小龙王的一面之词,想到这,他也便悄悄放了点心。
“但若真如少主所说,你将恩师独子吃干抹净还始乱终弃……”守煦啧了两声,眼神都不一样了:“那少主可真是龙中世美,人中禽兽!实在有辱我们冰夷族风。”
“一边儿去!”明冽捂着心口,又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