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来熟的英昭还在危险的边缘大鹏展翅:“你喜欢这个名字吗?要不叫你红红?”
赤剑一寸一寸出鞘,危险一点一点逼进,英昭仍不自知,兀自往前走着,一边走还一边说:“你喜欢听哪一个?告诉你,本灵官给你取外号是看得起你,等以后你上了天,跟着本灵官只管吃香喝辣……”
守煦眼见顾逢面色愈发难看,忙拦道:“使不得使不得啊……”
“什么使不得啊?”英昭一回头便看见一刃血红剑光从自己面上闪过,心下大骇,一边叫一边躲:“救命啊!救命啊!”
明冽望着前方怂得毫无招架之力的英昭,难以置信地问守煦:“你确定,他真的是神仙吗?”
“千真万确啊少主!”守煦信誓旦旦:“只是神仙也术业有专攻,有些神仙本就不擅长斗法。”
“那他擅长什么?”
守煦沉思了一下:“听说英昭灵官在天界开了一个仙乐楼,里面养着不少乐工舞伎,天上每有个什么宴会他都会派人过去表演,可谓是主宾皆欢。”
“他会亲自献曲吗?”
“不会。”
明冽松了口气。
“喂!别聊天儿!过来!快救救我!”说话之间,英昭已被顾逢双手反剪压跪于地,守煦大惊失色,连忙跑过去劝架。
毕竟是上界灵官,可不是一个凡修能惹得起的。
然顾逢却紧锁着他腕子,竟是一丝也不肯让。
到底也是天上的人,明冽十分晓得天上这医药费有多贵,便开口劝道:“道友不妨放了他吧。”
本是不抱希望地劝了一句嘴,谁知顾逢竟十分给面子地松了手,一脸冷酷地收了剑。
英昭白了他一眼,趁他发作之前赶忙躲到了守煦身后,偏头对明冽道:“喂,谢谢你啊。”
明冽展颜:“不用谢——”
然而还未将“谢”字说完,便听英昭公事公办地补充道:“臭断袖,就算你救了我你还是臭断袖。”
顾逢拔剑出鞘。
英昭汗毛一竖,谨慎地与他保持着两丈距离,生怕再次受到伤害。
明冽轻轻一笑,都是些小孩心性。
说到小孩——
明冽不由得回头望了望。
——却不见有人跟上来。
是去……哪里了?
一时间,明冽的脚步变得沉重而缓慢。
灵戈离开以后,跑去方才那座荒败的庙宇里了。
里面供奉着一尊明冽的神像。
神像也不算大,供奉在满是锈迹的神台上,只略比他高上一些。
这神像刻着的是明冽两百年前拯救苍生的场景,只见明冽长袍广袖,一手背后,负剑而立,足下绽着八十一朵莲花。
只是时过境迁,神像掉漆,莲花斑驳。
这神像其实雕得也和明冽本人并不像,最多只得他神韵之一二。神像的神情太过冷沉,虽有睥睨众生的风仪,却总是少了一点明冽独有的温柔。
是。
就是温柔。
明冽的温柔就像是藏在蚌肉里的珍珠,他包容一切锋锐的苦难,悄无声息地将其磨得圆润光滑。若仅仅是撬开蚌壳匆匆一瞥,可能难以看到里面的流光溢彩,于是便失望地将蚌壳给合上了,反过头来说他坚硬,冰冷,难以捉摸。可若是足够细心啊,其实不难发现他的颦是高岭坚冰初化,他的笑是翠麓枝头绽花。他不是凛冬,他只是料峭春,微冷,一把鸾剪却剪出凡世的万紫千红来。你若能得见他眉宇里低掩的盎然春意,打开蚌壳仔细寻摸,必能寻见一捧熠熠生辉的珍珠。
灵戈凝眉低忖,蓦地一哂,寻不见也好。这捧珍珠,他连半寸微光都不舍分与别人见到。
一时风起,这庙宇四面八方都透着风,经幡与蛛丝一般起舞,这里看上去就更加苍凉颓败了。
灵戈望着那神像许久,忽然他微微弓身,低头吻上了神像的冰冷的指尖,一束灵光自他唇瓣陡然升起,从神像的手臂绕到了神像的周身。神像便好似有了灵力一般,身上的腐朽与颓败的痕迹渐渐消退,灵光绕到哪里,哪里便焕然一新。
很快,神像便恢复成了它原来的风貌,眉眼也随着灵戈心中所想一般有了几分明冽的影子。
灵戈往后退了两步,微微仰起头凝望着尊并不高的神像,眼波含情。只见他打了个响指,整座庙宇陡然间更迭换样,变得崭新。
庙里,明冽顾盼生辉,莲花锦簇齐绽。
神像下,金衣的少年跪在地上,正虔诚地许着愿。
两百年前的愿望就是这个,而今还是。
都说不撞南墙不死心,若南墙是明冽,他倒是愿意一往直前,哪怕撞得粉身碎骨。
良久,灵戈起身望了神像最后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又是一个响指,龙神庙瞬间布满了禁制。
谁都别想拆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