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容本想再问魏王情况,又恐鱼丽出言讽刺,索性不提。
“既无旁事,我抱公主回屋睡觉,省得着凉。”鱼丽连人带毯,将晴容横抱在前。
菀柳亦步亦趋:“接下来,公主要作何安排、和哪位贵人结交,还请先给小的提个醒。”
“这事由不得我,得看‘天’哪!来者全拒,寸步难行;来者不拒,累死自己。个中取舍向背,须慎重为之。”
晴容靠在鱼丽肩头,眉睫轻扬,随即陷入沉静,如波澜未惊。
···
是夜,晴容辗转反侧,一怕再生诡异之事,二为目下困境而发愁。
待夜静更深,她恍恍惚惚合眼而眠,竟一夜无梦——既没变成某动物,也未遇上那青年。
简直令她喜出望外,神清气爽。
梳妆、用膳、喝药……浑浑噩噩过了半日,午睡时同样无怪事发生。
晴容越发怀疑,先前是她病弱中魂灵出了差错;如今有所好转,不再梦魂转移?
算是重新过上正常日子了吧?
惊喜之余,心底某个角落却隐隐酝酿出一丝渺远难辨的涩味。
申时日影熔金成粉,一辆镶金嵌宝的黑楠木马车悠哉悠哉而来,停在赤月行馆大门外。
晴容闻讯出迎,但见一众侍婢正搀扶夏皙离车。
“妹子身体不适,何必亲自相迎?”夏皙慌忙从车凳跃下,抢上前握住晴容的手,“这么多人看着呢!三哥回京,定责备我不懂事!”
晴容每每听嘉月公主提及赵王,总有莫名尴尬,只得顾左右而言他,相邀入内。
她熟习骑射,历来眼尖,瞥见长街一角有人探头探脑,心里“咯噔”一响。
难不成那青年从“疑似混杂西境特有香料”的判断,便迅速查到她家门口?
脸上笑意有些许凝固,两颊与耳尖渗出红晕,拳头攥紧,指甲在掌心掐出弯月形印子。
不,她不该多问,不能多管,时刻藏好小秘密。
联姻公主的身份,不容许任何污点。
夏皙睨向晴容紧张又脸红的娇颜,笑得意味深长:“瞧着你今儿气色好了不少。”
“多亏二位公主聘请名医,联合商讨后开的新方子……”晴容寒暄客套,笑而称谢。
夏皙坐不住,只品了一盏茶,便拉晴容小逛花园。
晴容担心余叔不合时宜现于墙头,提前给鱼丽使了个眼色,才挽夏皙踏上回廊。
闲谈中得悉,夏皙已满十八,去年为先皇后守孝结束没多久,便嫁与齐首辅家大公子成婚。她并未入住夫家,而是另辟一公主府,只在闲时才召见驸马。
晴容正惑于她好端端为何提此话题,也为她对夫婿的疏远而惊诧,却听她若无其事一笑。
“所以啊,我府上平日无男子。你若得空,不妨去我那儿小住……成天窝在这小小行馆,对你的病毫无益处。”
晴容哪敢随便应承,礼貌推却:“我染了这一身病气,怎污损贵府?”
“你见外做什么呀!”夏皙斜眼端量她,“该不会听信谣言,怕了我三哥,改而对我四哥……?”
“您误会了!”晴容暗暗叫屈,“绝无此事!”
先前已被扣上“和赵王暧昧不明”的帽子,再扛起“移情别恋于魏王”的罪名,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
夏皙杏眸幽幽:“花朝节去我的别院散心,总可以了吧?”
晴容料想她纡尊降贵亲临两回,自己若一而再再而三拒绝,未免过于嚣张,当下沉吟道:“非我倨傲,一来我体虚气弱,行动不便,怕扫了公主雅兴;二来乐云公主也曾递来请柬,我若厚此薄彼,太过不敬,不如……”
“这有何难?”夏皙不等她话毕,“我自会给你配备宽敞马车,带上医官全程看护;至于乐云姐姐,将她和她全部宾客一道请过去即可!”
晴容瞠目结舌:为了让她这小国公主应允,劳师动众?
夏皙对随行侍女轻勾指头,低声吩咐了几句,又亲昵牵着晴容,素手拨弄倾垂嫩枝:“总之,你不需操心,一切包在我身上!”
晴容转目凝望身边女郎,侧颜娇媚,眸光清澄,善意不似作伪。
萦绕在心头多日的困惑澎湃而来,迫使她脱口而出:“小九有一事请教公主。”
夏皙摇晃她袖口:“少‘公主’来、‘公主’去的!我比你虚长两岁,来日得唤你‘嫂子’,你干脆叫我‘阿皙’呗!”
晴容暗觉耳熟,霎时记不起在何处听过。
她积攒勇气,缓缓启唇。
“敢问令兄与我之间的……‘那点事’,究竟是何事?”
逆着斜阳金辉,夏皙惊讶脸容无端迷朦了几分,须臾后,唇边浮起一丝捉狭的笑。
“明儿去别院,我慢慢与你细说。”
晴容檀唇微嘟,心下闷哼:果然!比狐狸更狡猾的宣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