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暄举酒而饮,搁下杯盏后,郑重颔首。
他自清晨忙碌至今,还没来得及用午膳,当下草草吃了两块酥饼。
夏皙趁他饮食,说起东暖阁密会遭赤月国九公主打断之事,并解释所存误会,希望他别为一次小冲突而否定未来三嫂。
“阿皙,你这么急着替她辩解?万一她当不了咱们三嫂呢?”
“实事求是,不想她先遭小人陷害,再蒙君子怨怒。”
夏皙简单讲述和九公主的三次会面,夸赞她才思敏捷,处事圆融,不仅是青川先生的弟子,更精于箭法,深晓香道。
太子听得“青川先生”之名,眼神发亮,再闻“香道”二字,若有所思。
“她……懂香?”
“嗯,赤月国历年举办香道盛会,四国用香成癖的贵胄、文士皆会参与,据说九公主已连赢三届……咦?”
夏皙正欲替晴容美言几句,以化解双方不快,怀里的小兔子一哆嗦,蓦然睁目。
夏暄顺她视线下移,眼见兔子缩成一小球,绒毛如雪团,眼睛红亮似宝石,满脸惊奇瞪视他。
他嘴角立即扬起笑弧。
“哥哥每看到毛乎乎的球状物就心软,像小孩儿一般!”她边调侃,边献宝,“所以啊……我特地抱来一只小兔,以防你心狠,拒我入府。”
夏暄笑颜舒展,忙拭净双手,将兔子接住。
未料小不点拼命挣扎,竭力逃回夏皙手上。
夏皙笑了:“哥哥也有搞不定的小毛球啊!”
夏暄受她嘲弄,索性一手提兔子两耳,一手托住兔屁屁,兜在臂弯内,柔柔抚弄背上细腻软滑的白毛。
“小兔儿手感真好。”
兔子耷拉双耳,垂头丧气,把脸埋在前爪间。
夏皙见兄长心情颇佳,重提方才话题:“东暖阁的冲突,纯属旁人设局。哥哥若允准,我便寻个机会,向九公主转达歉意。”
“你言下之意是,道歉也要算我一份儿?”
“不然呢?你下令让甘棠把人家……像提小鸡似的拎下楼,她是一国公主,冰清玉洁的姑娘家,身心连受你折辱,你……?”
“你、你胡说什么?我怎就折辱她身心了?”夏暄耳尖如被火舌舐过。
轻咳数声,他庄容正色道:“我承认,未搞清来因去果便出言指责,确实有失公允。那种情况下,她明知我身份,仍出言顶撞,我不予计较,已然扯平。四国以我大宣马首是瞻,我是监国,是君王,她父亲还得对我俯首称臣……”
话未道尽,怀里兔子忽然磨牙,两个小毛爪打起“小兔拳”,对准他心口一顿乱捶。
憨厚可爱到极致,教人心头绵软,乐不可支。
夏皙将兔子抱回,柔声哄道:“人人皆说,兔儿天性胆小羸弱,你倒是胆大,竟敢向太子殿下动手?”
兔子并不搭理她,疯狂用爪撸脸上毛毛,又东张西望,蹦上桌子,直奔盘中鲜梨,吃得汁水淋漓,津津有味。
夏暄忍俊不禁:“兔儿跟你一副德行,自来熟。”
“我临时从别院顺的,这帽子扣不到我头上!”
兄妹二人有说有笑,先前凝重气氛渐散。
然则兔子大剌剌进食的举动,引来一只红嘴绿鹦哥。
它扑腾飞落太子肩头,昂首叫道:“辩哥!威武!”
见主人不投喂,它掠至果盘前,围绕白兔蹦来跳去,不时歪头打量新来玩伴,场面异常滑稽。
兔子转头睨了一眼,继续埋头猛吃。
不料,鹦鹉悠哉悠哉踱至后方,冲它圆屁屁猛地一啄,随即煽动翅膀,恶作剧地“呵呵”大笑。
···
晴容惊醒时,人正歪歪斜斜靠在花园竹榻上,手边茶水凉透。
脸颊绯红,分不清是羞是气。
打盹儿间的梦,短暂且不美好。
变成软绵绵的一坨兔兔,再度落入太子魔爪,她除了发奋狂吃平日没法多吃的鲜冷果子,其余什么也做不了,最终还被坏蛋鹦鹉欺负,真是苦不堪言。
但经此一事,她大致能从离奇经历中寻出一丝规律。
很明显,每次入梦后,无论枝头鸟或膝上猫,她不一定是太子的宠物,却无一例外出现在他附近。
而且小动物多半在昏睡,如她没受惊吓、羞涩、愤怒、焦虑等强烈情感侵袭,不大容易醒来。
期间两回睡后无事,可能由于太子周边不存在动物,或动物正处于清醒状态?
得出此结论,晴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是神鬼在捉弄她?
为何诡异现象频频发生?将持续到何年何月?是否有方法可终止?
她总不能……不睡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