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辞眼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捏着苏厌衾的大手一顿,松开了,抬眸看向她,却发现她神情异常认真,并无半分玩笑的神?色。
“你说什么?”他喃喃问出声,俊郎的脸上表情变了变,黑眸似沉水一般,神?情喜怒难辨。
“侯爷。”苏厌衾轻轻唤了他一声,如情人呢喃耳语。
反握住了顾辞的手,语气温柔,眉眼间瞧着依旧是那个柔弱美丽的女子,说出的话却异常心狠。
“侯爷有了新欢,妾身承认我说谎了,妾做不到与别人分享丈夫,更不可能委曲求全的接受。可能侯爷觉得妾身是失心疯了也好,不自量力也好,妾就是觉得膈应,恶心。”
顾辞拂开苏厌衾的手,死死盯着她的脸,表情冷了下来,语气沉沉像是坠入深潭中,窒息感传来:“你觉得爷恶心?”
她不置可否,笑意淡出了眉眼,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但是表情说明了一切。
“你已经是我侯府的人了,你还想走去哪里,谁家还敢要你?”顾辞攥着苏厌衾的手腕,用力的生?疼,一阵阵心底生?寒,手脚冰凉。
“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哪里不能去?”她皱眉想要掰开顾辞的手,不想试图和顾辞讲道理了,但他力气太大了。
若是以前?,顾辞没有招惹她之前?,她没有怀上这个孩子之前?,她是想过一辈子在侯府混吃等死的。
但是如今的情况发生了改变,既然已经和他有了交集,生?了那不该有的感情,那她便忍受不了他宠幸别的女人,在她眼皮子底下恩爱。
就像她刚刚说的,膈应,恶心。
好在感情尚浅,尚能及时止损。
“你这么狠的心,还孩子也不要了?”顾辞不理会她的挣扎,看着苏厌衾的眼神有些骇人,像是要生?吞活剥了她。
“不是妾心狠,妾也是为了他好,若妾身求您让我带他一起走,爷可愿意。”她抬眸看着他,也不再挣扎了,任由腕骨处莹莹白肤被抓红。
顾辞的神?情冷淡,黑眸静若寒潭。
“不用您说,老夫人也不会同意,但是啊,他娘亲不愿意一辈子被困在这侯府。他毕竟是侯爷的亲骨肉,第一个孩子,我相信没了我,侯爷和老夫人更会好好疼他的,对吗?”苏厌衾杏眸恍若有流光看着他,眼里满含着信任。
“爷对你不好吗?”顾辞松了苏厌衾的手,声音带着一丝哑然,黑眸中闪过一丝伤痛。
“爷对妾身很好,但是这份好,以后会分给无?数个女子,留给妾身的还能剩几分呢?”苏厌衾与顾辞对视一眼,丝毫没有被他模样影响,清醒且克制,一字一句一点点打碎他们之间壁垒。
“爷不想要她们的,但是这是皇上赐的,我没有办法。”他语气无?奈,微微垂眉示弱,像一只被伤害的大狗勾,眉宇间显得有一丝可怜。
“侯爷,妾不是皇上赐的,您可以不要我。”苏厌衾勾起一抹薄凉的浅笑,轻轻的提醒道。
顾辞呼吸一滞,只觉得胸口越发酸胀,不舒服,声音变得冰凉,黑眸溢出一层层寒霜:“没有本侯爷的同意,你永远也出不了侯府这个门。”
“确实,那妾便一条白绫吊死在这如玉阁阁楼之上。”她嘴角带着最温柔的笑,说着最狠心的话。
“啪。”杯子撞地的声音,碎成了一片片的玻璃。
盛怒中的顾辞,并没有想象中的可怕,他不是那种灼伤人的热烈,而是让你恍若置身于冰湖之中,周身冰冷入骨,寒气逼人。
“你敢!?”这是他与苏厌衾说过最重的语气了,他心中愤怒,不懂为什么她可以将离开轻而易举的挂在嘴边,甚至无视他的示弱,连孩子都可以放弃。
明明他早就许诺,不论如何,以后都会对她好的,明明他对她那么好,明明他……
苏厌衾淡淡微笑,嘴角勾出讽刺的幅度,脸上就差明晃晃的写着几个大字:您看我敢不敢?
旁边的人早就跪倒一片,连求饶都不敢,只能低着头,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如玉阁众人纷纷为苏厌衾揪心不已,捏了一把?冷汗。只有站在一旁的吴云知道,明明是他侯爷被这苏夫人压的死死的。
在盛怒之下,将杯子扫落在地的时,那距离都把控的死死,确定不能伤害到那苏夫人分毫,此刻的行为不过是在无能狂怒罢了。
顾辞眼神扫过苏厌衾的肚子,还有那放在肚子上的手,腕骨被他捏出了红肿的痕迹,平日里蚊子咬了一个口,都要哼哼唧唧一晚上,撒娇让他帮忙抓蚊子的女人,今天格外的坚强与冷漠。
心中像是在油锅里滚了几圈,突然,秦明的话在脑海里想起:怀孕之人得哄着,供着,不能与之生?气,争吵,不然生出的孩子会体?弱多病。
顾侯爷心中暗暗安慰自己:本侯爷都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才哄她的,绝不是本侯爷自己错了,等她生下孩子,便说的都不算数了,对,都是为了他的孩子……
“若侯爷答应你,不碰别人,只有你一人,你可还要闹着走?”顾辞瞪着苏厌衾,语气低沉,还带着一丝未消的怒气。
这下不光苏厌衾惊了,连书珠和巧香也差点被惊掉了下巴,偷看顾辞的目光带着愕然的神?情,被轻飘飘一眼警告,又给吓了回来。
苏厌衾微微讶异,惊愕的看着他,没想到他如此简单便说出来了。这个回答便是她想要的,原以为还需要费些功夫才能让他说出口,他现在倒是上道的很。
她也并不是一定?要离开侯府,这里好吃好喝,还有人伺候,若是可以她并不想离开,今天闹的这一出,也是让顾辞知道她的想法。
她与其他女人,不可兼得之。
没想到,顾辞一天天的看起来冷冷清清不在乎的模样,但是却对她用情颇深?苏厌衾心中暗暗想到,脸色的微表情未变。
她垂了垂眼,遮住了眸底的深色,抿了抿樱唇,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就在顾辞等不下去的时候,她又施施然的开口,吊足了顾辞的胃口,让他有苦也难言。
“侯爷,说的可是真的?”苏厌衾的语气放柔了,没了之前?那种棉里针的感觉,顾辞心下一松。
“爷从未骗过你。”他黑眸冷若止水,退了刚刚火气上头的失态,他又变成了那个矜贵自持的侯爷。
“那……那些女人怎么办?”她好看的星眸,又开始直勾勾的看着顾辞,眼波流转间暗送秋波,看的顾辞身心舒坦。
顾辞一顿,还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一般女子入了哪家的后院,就算无?宠无?子也是要待一辈子的,哪需要考虑这些。
看着苏厌衾那双澄澈的眼睛,似乎也说不出没想好的话,想法在脑海里转了一圈:“若是愿意出府的,爷自会安排好一切,保证她们后半身无忧,若是不愿……只要不越了规矩,侯府还是样的起一两个闲人的。”
“那意思是以后还会有新人进侯府吗?”苏厌衾勾着顾辞的玉佩,把?玩在手里,表现出了示好的心思,语气娇娇俏俏的,声线轻柔。
但是顾辞可不敢因为她温柔的语气,就不放在心上,甚是感觉这个是一道送命题。没有什么犹豫,拍了拍她的发顶算是回应:“不会了,这次是意外。”
“好,只要侯爷说到做到,妾便再也不会在提离开的话,毕竟谁让妾身这么这么喜欢侯爷呢。”苏厌衾眨了眨水雾雾的眸子,眸底狡黠之色尽显,说她变脸比翻书还快,那是一点毛病都没有。
“哼,就是一个小骗子,尽会挑一些好听的哄人。”现在气氛缓和了,顾辞便又摆起了侯爷的架子,拿乔起来。
苏厌衾也不在乎,自己目的已经达到了,也愿意哄着顾辞,两人在一起是相互,不就是她硬他便软,他硬她便哄着些他嘛。
“哪有哄爷,都是认真的,您看看妾的眼睛,都是真诚。”她垫脚捧着顾辞的脸,让他低头看着她的眸子,视线交汇。
顾辞依言认真的看着她,猝不及防的,一片柔软的唇瓣便贴近了他的唇,带着丝丝香馨,温柔入骨,眼底鸦色的睫毛微微的颤着,不经意的抖动,显得更加勾人。
他并未动作,只是低头配合,苏厌衾含着他的唇,一点点吮着,就像她此刻表现出来的样子一般,温温柔柔的,甚是可人。
直到她没了力气垫脚,想要停下这次主动的亲吻,顾辞突然动了,一手抱住她的腰,一手抵住她的头,加深了这个吻,抱着她转了一个圈,压上塌……
一场紧张刺激的对峙,在沉默中慢慢消散了硝烟。
丫鬟们退了出去,把?门带上,书珠和巧香对视一眼,纷纷松了一口气。同时心中暗暗决定,以后要冷静一些,不然主子们吵架,可能先吓死的是她们这些做奴婢的。
这天晚上,暮色微垂,最后一抹夕阳缓缓落下,之前?那小厮元白便带着一个瘦弱的小姑娘,到了苏厌衾跟前?。
当时她正撒娇着让顾辞给她挑鱼刺,男人虽然嘴上说着她懒惰娇气,但是下一秒又将剔好的鱼肉扔进她碗里。
只见那女孩穿的还算干净整洁,只是那衣服的料子实在太过于粗糙,女孩也过于瘦小。长得倒是十分水灵,乌溜溜的大眼睛,带着怯怯的眸色,一张好看的瓜子脸,脸上没有几斤肉。
元白见侯爷也在,连忙行礼,那小女孩在他的眼神示意下,也跟着行了生?熟的屈膝礼,显然是刚刚教的。
顾辞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又仔细地拿着筷子一点点将鱼刺挑出来。
见状,苏厌衾嘴角噙着的淡笑深了深,挑眉看了一眼书珠,然后指了指那小丫头,宁然的妹妹。
“先去带她洗漱一下,换件衣服。”书珠依言,牵着小姑娘的手退了下去。
“你说说吧。”随后苏厌衾用丝帕擦了擦嘴,杏眼水眸眸看向元白。
元白也是一个有眼力见儿的人,见此事的主子是苏厌衾,便向着她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夫人,小的雇了来往西域的富商出面买的这小丫头,夫人完全不用担心他们家发现端倪。”
她没说话,而是看向顾辞,手拉了拉他的衣摆,让他将注意力从鱼肉转移到自己身上,男人歪头蹙眉看着她。
“侯爷,妾身买了一个小丫头,打算养在府里,就刚刚那个瘦瘦的小丫头,您看行吗?”她眼角含着笑,眉眼弯弯,乖乖的等着顾辞的回答。
“这如玉阁是你自己的院子,你想买什么丫头,不用特地跟爷说,自己决定就好,喏,鱼肉,府医说你是要多吃一点,你还是太瘦了。”顾辞蹙眉,每次看见她的腰都会忍不住担忧,这么细真的可以承受的住那么大的肚子吗。
苏厌衾笑了笑,拦住自己的碗:“爷快别剔了,妾身吃不完该浪费了。”
顾辞这才作罢。
她转头赞许的看了一眼元白,点了点头说道:“巧香,将赏钱给他。”
元白笑的见牙不见眼,很讨喜的模样:“多谢夫人,小的告退,不打扰夫人侯爷用膳了。”
“侯爷,那小丫头是之前?被抄家的宁将军家的幼女,妾见她实在年幼可怜,想留在身边,应该没事吧。”见人都退了下去,苏厌衾向顾辞交代了一下宁灵的来历。
顾辞沉思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沉吟一声:“无?碍,留下便留下,不过是个小孩而已。”
“嗯,还有一件事,相府来人了,说妾身的姨娘身体抱恙,让妾回府瞧瞧。”苏厌衾想起今日相府夫人身边的贴身嬷嬷,见她时那种打量的神?情,语气有些淡了。
“要爷陪你去吗?”顾辞见她蹙眉,捏了捏她的手,幽深的黑眸里带着紧张。
苏厌衾愣了一下,笑颜如花,眼底划过一丝感动,含笑摇了摇头:“侯爷不是和旁人约好明日要去游湖了吗?不必如此,他们知道侯爷疼我,不会多为难我的。”
晚膳后,顾辞去了书房,苏厌衾刚刚沐浴完,坐在塌上绞着头发,如墨玉般的头发,穿梭在葱白纤细的指间。
书珠牵着小姑娘走了进来,书珠本就长得可爱,又是活泼的性子,很容易得到小孩子的喜欢。
“叫夫人。”书珠拉了拉她的手,教道。
苏厌衾打断了她,睨了书珠一眼,看向人家小姑娘,然后笑着说道:“别听她瞎说的,你唤我苏姐姐就好,我与你姐姐宁然是朋友,所以你不用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