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可贞是萧氏女嫁庆国公杨泊远后养下的长女,两个儿子的教养由杨泊远拍了板, 萧夫人便额外在这个女儿身上倾注了许多心血。
她当初也曾想按着萧家的规矩将杨可贞养成一个贤淑端雅的世家贵女, 可惜杨泊远正值意气风发之时,对萧家那一套根本就是嗤之以鼻, 萧夫人小心翼翼提了几回, 都叫杨泊远用两位公主的教养挡了回去。
有了父亲撑腰, 杨可贞的性子自幼便有些刁蛮, 加上后来懵懂之间听说了自己母亲嫁到庆国公府前后的往事, 晓得自己母亲是萧氏为保全家族富贵献给父亲的美人计, 她那颗一向自矜自傲, 觉着自己外祖乃著姓世家、鄙弃杨鹤鸣杨静姝乃乡野无知粗妇所出的心立时便有些受不住, 整个人行事都偏激了不少。
在杨泊远着意弹压原配所出长子长女的那些年,杨可贞可谓处处与杨静姝针锋相对, 哪怕是吃穿用度的微末小节都要压杨静姝一头才能平心顺气, 后来林相罗夫人出面回护杨静姝兄妹, 杨可贞不知闹了多少回,也直到那时,杨泊远才惊觉这个女儿养得着实有些不大好。
杨泊远会休弃患难与共为他养儿育女的发妻, 内心深处自然是深羡世家赫赫扬扬数百年的气派, 也十分喜爱后娶的萧夫人那副优雅贤淑的做派。他在女儿的教养上数次落萧夫人的脸面,不过是自卑中另生出一番自负, 觉着萧氏不过是卖女以求他高抬贵手的手下败将, 不配在他杨家门中指手画脚。
等到杨可贞真正养成了一副傲慢又尖酸的模样, 行事横冲直撞, 既无修养又无手腕心计,杨泊远再呵斥萧夫人,让她对杨可贞严加管教,却也迟了。
如今杨可贞也到了该说亲事的年纪,可萧家的表兄弟都入不得她的眼,别家的夫人又嫌弃她粗鄙无礼,两头不到岸,这才借着杨鹤鸣膝下奸生子一事,又梗着脖子同杨静姝吵闹。
可惜以杨可贞的胆色,也就是在杨静姝面前还能蛮横几分,真见了佑宁公主这样一言不合能当着显德帝面扬鞭抽人的狠角色,那是半个字都不敢说。
至于萧家的那两个女眷,原嫁得就是不得宠的庶脉,整日特意凑到萧夫人与杨可贞母女面前,不过是供她们出气驱使以谋点小利,又哪里敢冒犯佑宁公主,腰弯得比杨可贞都低些。
佑宁公主腰间还别着一节软鞭,她忍了又忍,反复默念这些细皮嫩肉的女眷都打不得,许久才翻着白眼嗤笑一声:“听说庆国公家有贤妻,子女皆有名门之风,我今儿可是开了眼,这世家闺秀还有人亲自上山抢人的?若是庆国公家仆婢不够差遣,我倒是可以让管事帮着你们找几个牙婆,举手之劳,谁让我这人最爱与人为善。”
若说自见着佑宁公主起杨可贞便已神色惶惶,听到这一番话后她更是面白如纸,额角隐有汗迹。
高门贵女大多自持身份,如杨可贞之母萧夫人更是讲究个规矩尊卑,从不曾屈尊同卑贱之人说一个字,有什么事情要办只管吩咐左右亲信仆从。像她这样自己过来同杨静姝争吵且见恶于佑宁公主的行径,只要一传回庆国公府,等待她的必然是家法惩治。
杨可贞向来厌恶杨静姝装模作样,嫌弃她母亲萧夫人迂腐麻烦,总觉得凡事自己动手才痛快,这一会儿却是真心实感后悔起自己的莽撞来。
她今日要是听了奶嬷嬷的劝随便派两个壮实的婆子来,这会儿早就把杨静姝推到一边抢了人走了,又岂会叫佑宁公主当场堵着。
佑宁公主自然瞧出了杨可贞的畏惧惊恐,和那一点微妙的悔恨,心中不屑其为人之余,却也失了再同她说话的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