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芝费了好大心思巴巴送了这等样式极精巧, 用料又十分贵重的物件儿来, 所图自然不小,随着礼匣一道过来的,还有一张邀林斓去皇庄赏花的帖子。
罗夫人吩咐让林斓代管家事, 收着帖子的管家真就一板一眼将端王府的帖子送到了林斓手上,林斓又堂堂正正颇为坦然的奉到了罗夫人手上。
看着最娇爱的女儿神色端庄中还带着几许期待, 罗夫人心中再有多少烦忧之事也不由莞尔, 可她清了清喉咙, 说得却是“不可”二字。
林斓才刚刚弯起的唇角一僵, 罗夫人已经忍笑说起了缘由:“非是我不疼爱你,也不是我要让如意那傻小子落空,你大事已定,来年开春就要嫁到端王府去,不先赶紧把你伯祖父那边的两个堂妹引荐给众人认识,难道要让好好两个女儿家空等你一年, 再去王府里参宴不成?”
林溪林泉年纪说大不大, 既不是急着这一二年必要出嫁,却也不好拖上太久。如此一来, 罗夫人开宴请诸位夫人来就显得林家太过急切,倒不如由林斓这个平辈的堂姐先请了要好人家的姑娘与年轻一辈的媳妇来,大家一道吃席看戏赏景, 让林溪林泉二人与人先熟悉一二, 顶好再有几个手帕交, 之后再论婚嫁也更便宜。
且二人出身一没有必要瞒, 二真做了亲事长久相处也瞒不下去,不若一点儿一点儿慢慢透与众人知晓,有那不忌讳大房一脉出身、家中子弟又出挑的自然好,若是有人忌讳这些,也不必枉填了好好的孩子进火坑,还要叫人骂一句欺瞒在先。
“再一个,”知女莫若母,罗夫人一瞧林斓的模样就知道她心中腹诽,干脆挑着眉点明了:“就算你耽误不了备宴,我也不答应。一则,阿溪阿泉姊妹才到,咱们家里又只有你一个能同她们说话作耍的,你丢下她们自己出门不合规矩,二则,不止你阿爹,我确实也生着如意那小子的气呢。”
“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全呢,且先莫要急着会他,他上回带你出去行事却不周密,出了那么大的纰漏,我与你阿爹还没找他算账呢,他竟还巴巴儿的凑上来,就让他多等些日子,你在家里安心备上几次宴,也好让人都知道咱们林家还有两朵姊妹花,瞧瞧她们姊妹的品貌。”
在她与贺芝一事上,母亲罗夫人还是第一次站在了父亲林相那边,林斓虽也担忧贺芝那一日纵马疾奔是否伤了哪一处,想听他说一说那一日的担忧与惊惶,却也晓得父母是拿定了主意,只能轻轻叹了口气,颔首应了。
叫林斓那副眉尖微蹙、玉面含愁的模样逗得发笑,罗夫人没好气的摆了摆手:“罢了,真是女大不当留,我正要备份礼送些补品到城外般若寺去,给佑宁殿下和潘驸马的帖子便由你来写吧,端王府卫护卫你有功,你也给端王府备份礼,顺便写张帖子谢过端王之谊便是了。”
若非端王府几名精锐府卫都护在林斓身边,林相那一日就要拖着病体进宫拿玉笏板抽贺芝一顿。
即便林相最后忍了一时之气,后头退了热一回去办差却是把积得火隔三差五匀着发了。林斓闷在府里不知,罗夫人倒是听林相身边侍奉的仆从小声禀告过,说是端王殿下这两日有空就往老爷身边凑,奉上许多宝物却都叫老爷挡了回去,急得抓耳挠腮,受了老爷好几顿训斥。
罗夫人有意帮着林相一起给那臭小子长长记性,当然不会把这些事说与女儿知晓让他再觑着空子卖惨讨女儿心疼,不过一张帖子让两边安心还算使得。
林斓虽更想当面向端王殿下道一声辛苦,却也知道这已是罗夫人退的最后一步,只能见好就收,闷头写帖子去了。
等帖子写好了罗夫人远远一瞧,见给端王府那边的“帖子”竟写了满满两大张纸,便是罗夫人也经历过与林相笔墨传情之事,也不禁心中暗叹一句小儿女实在多情,含笑自低头饮茶去了。
林斓写得用心,贺芝那边瞧得更是长吁短叹,来来读了五六遍都只觉不够,明明林府管事到端王府比去般若寺早了两个多时辰,贺芝还在那儿无穷回味之时,佑宁公主已经一目三行看过林家的礼单,把单子送到了驸马潘又安面前。
“喏,你也看一眼,是斓丫头亲自写得礼单和帖子,这世上除了我,自也还有旁的人惦念着你,你不爱惜性命,也不稀罕我的心,可这大好河山,人间万物,难道竟当真没有丝毫值得你留恋之处?”
佑宁公主这几日除去入宫面圣,日夜都在潘又安床边抱剑守着,奉汤换药从不假手他人,却只在潘又安苏醒之时说了“你醒了”三字,之后便仿佛化身石塑,再不曾与潘又安说个一个字,这还是她两日以来第二次开口。
她那般爽直骄傲又脾气执拗的一个人,说到最后都有些压不住话中的颤抖之意,不得不闭了闭眼,才维系住了面上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