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棠望着他,想起那年父亲要给她安排护卫,但后来觉得与她年龄相仿的或许更好驱使,以后长大了也都是她手里的人,羁绊更深于她也更有利,便找了一批与她年龄相仿的男孩子带去训练。
万之褚那时刚被她带回来,她身边养闲人是没问题,但她是女子,要万之褚也是女子的话,她可以整日带在身边,以后怎么都好安排,可他是男孩,她以后总不好安排,又恰逢父亲要给她训练护卫,她便想着将万之褚安排了过去。
但那时父亲不愿意,他觉得万之褚来路不明;万之褚也不愿意,他觉得她是要撵他走。
还令她头疼不已,为此,她骗了父亲,说万之褚真的只是个孤儿,而且他有习武的天赋,要是训练了不行,再不要他。
说服了父亲,她又对万之褚再三保证,绝对不会抛弃他,等他训练回来可以保护她了,就可以一直与她在一起。
后来,万之褚还真就有习武的天赋,一群孩子他是最快最出挑的,父亲才没在意他的来路不明。
那时的万之褚真是个别扭的人,他很喜欢粘着她,却又敏感偏执,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在他的眼中非好即坏,曾令她头痛不已,但或许也是这份真实,让她心生欢喜,才在心里扎了根。
如今看着熟悉的眉眼却已不是熟悉的感觉。
他不是无父无母只有她的孤儿了,他有了家,有了家人。
他也不再是那个只争黑白对错的少年,他是能够独自立于朝堂上的权臣了。
他的世界,已经不再是只有她一个人。
不知为何,她的心像是被人挖了一块,顿时间就空了下去,眼眶涌上一丝酸涩,她咬着牙缓缓的垂下了眼帘,陷入了沉默。
过了许久她才抬眼望向他,眼眸像是蒙了一层灰,暗沉无光。
“严华昨日还同我说,你恨着我是因还喜欢所以介意,我还以为真是那样,但今儿个你的话我也听明白了,你是因为我之前的话伤害了你的自尊心,我为我之前说的话向你道歉,你要如何才能原谅我?”
万之褚望着她的神色变化,心也紧紧的揪在一起,但他介意的从来不是什么自尊心,他介意的是她说从未喜欢过他,他介意的是那数年的感情在她心里只是可怜,他介意的是她最后为了傅祁祯竟想要他的命。
他想不明白,她向来会揣摩人心,为何在他的事情严华都能看明白,她却从不深想一点点,为何要将他赌气之话当做真话?
就因为是他,所以不值得她多花一点点的心思吗?
见他只是定定的望着她,漆黑的眼眸中浮出点点痛楚,她知道是她不对伤害了他。
“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原谅我吗?”
万之褚轻呵了一声,“怎么会?”
“你曾救了我一命,我也救了你一命,在这事儿上两两相抵我们互不相欠。”他说完,李棠点了点头,只听他继续说道:“我在你身边呆了十余年,那你就在我身边呆十余年,我那十年里对你做的所有事情,你可还记得?”
李棠没有说话,他淡淡道:“不记得也没关系,我记得,你把我曾对你做的所有事,都对我做一遍,我就原谅你。”
“所有事情?”
万之褚皱着眉没有应话,只听她喃喃道:“那我应该还要去习武,你给我请一个师父吧。”
“习武做什么?”
“之前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你不是还大半夜把人打晕脱了衣裳挂在菜市口去,我不习武的话,我打不过说你坏话的人。”她说得一本正经,万之褚黑了脸还紧紧的咬着牙,拳头都硬了,“力所能及,懂么?”
“知道了。”
自从达成了这个口头协议后,万之褚的情绪平和了许多,可李棠的情绪却像那一泻千里的瀑布,荡下去之后便再没起来。
万之褚忙着梳理未来十余年李棠要做的事情,李棠就每日躺在回廊下睡觉。
梅香都察觉出李棠的不对劲了,万之褚却没察觉出来,因为此刻的李棠和在国公府里的李六娘子没什么区别,梅香她们不过是没见过曾经的李六娘子罢了。
宝儿站在回廊下看着闭目养神的李棠,已经安静好几日了,总觉得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心中有些担忧,“姨娘,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李棠闭着眼,摇了摇头,“无事。”
顿了顿她又道:“你没事就去休息吧,我困得紧,睡会儿。”
说着睡会儿,但她自从那天过后,脑中总是回荡着万之褚那句——李棠,你不会到现在还觉得我有多喜欢你吧?
他曾是喜欢她的,可是现在不喜欢了。
那她逃这一遭又是图什么?
他们已经不会再重归旧好了,他说的什么十余年,不过是想同她两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