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相许,远离故土,对楚怀珉而言,都不如何。
秦棠景的语气过于暧昧,又许是挨得太近,隐在秀发中若隐若现的晶莹耳尖便被耳畔的温热呼气染红,楚怀珉略偏了偏头,若有所思地问了这么一句:
“秦郡主的心,可真心?”
得到身后秦棠景的热情:“真真真,自然真心,比世间真金白银还真真的。”
楚怀珉又问:
“既然真心,秦郡主可愿为了本宫留在楚国?”
“……”
“怎么,秦郡主不愿?”
被楚怀珉三言两语堵住了,堂堂一国之君怎能长宿敌国。秦棠景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索性一本正经讲起道理:
“不是不愿,而是身为长公主将来的驸马,长公主下嫁臣女为妻,理当随臣女回秦国。”
她的语气温和柔软,只是陈述事实并不带刺。楚怀珉垂了眸,神色不明。
“你是女子,如何让本宫甘心情愿随你回秦国?”
秦棠景笑答:“真心。”
她又道:“长公主风华绝代,臣女一见倾慕不已。”
一有机会,秦棠景当然要努力在长公主面前表现自己,这半真不假的话却惹来长公主清凉的呵笑声:
“秦郡主本事不小,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不小。”
被揭穿了秦棠景也不恼,本就带有不可告人的目的。秦棠景狡黠勾起坏笑:
“哦?何以见得?”
楚怀珉道:“你我一不相识,二不同国,三不欢喜,四不为男女,秦郡主何来真心?”
恐怕口蜜腹剑,还差不多。
秦棠景坐在楚怀珉身后,看不清她的脸,也不知道长公主说这话时该是什么表情。
此时骄阳似火,白马行走速度不疾不徐,两人衣衫飘飘。
虽同乘一骑,楚怀珉挺直的背脊却不挨到秦棠景胸怀一分,秦棠景手脚也老老实实的。
而跟在她们身后的秦九凤见她们同乘一骑“如胶似漆”的模样,也不知想起哪张脸,皱了眉头,识趣不打扰她们自觉离得远远的。
这列举的一二三四,字字句句戳心窝子,长公主的金言犹如一兜子冷水浇过来。
并没有浇灭秦棠景的热情。
相反,秦棠景不置可否,只是轻轻笑了一声,心里却暗想,这楚国长公主除了脾性冷淡之外,还不太好招惹。楚怀珉见招拆招,软硬不吃油盐也不肯进分毫。
难怪声名远扬,誉满楚国,更是与她秦姬凰齐名天下。
有趣,有趣。
这话茬终究没接下去,因为前方滚滚尘土飞扬,似有大批人马正向这边赶来,一看是楚国侍卫的装束,秦棠景夹马腹停下来。
“长公主,末将救驾来迟,还请长公主恕罪!”被楚王打了后脑勺一巴掌的侍卫带人找到她们,慌慌忙忙下马跪地请罪。
楚怀珉冷声:“起来吧。”
身后的秦棠景挑了挑眉头,先下马来,将眼抬高,望着楚怀珉向她伸出手去。楚怀珉见了也不扭捏,借势落了地上,却又慢慢后退,与秦棠景隔了两三步的距离。
“猎场深处危险,秦郡主还是少去为好。”
“长公主也不要忘了,今日不分输赢。”秦棠景看着楚怀珉始终冷冷淡淡的表情,抽出腰间折扇一开,慢条斯理地摇着。
楚怀珉不多言,只点了点头,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攀上侍卫牵来的马。
“长公主可信一见钟情?”
楚怀珉一顿,转了身看她,漠然道:“不信。”
长公主不信,可她信,细细想来又有些不太信。
烈日当头,秦棠景举扇挡了挡头顶,她微微眯起眼睛,望着楚怀珉策马离去了。
*
不多时,楚怀珉一到前地,便有侍从匆忙禀告:
“大王,长公主回来了!”
楚王大喜,下意识回头一看,望见他的阿珉妹妹完好无损,正向这边走来,这才抚着忐忑跳动的胸口,长舒松了紧绷的心弦。
楚怀珉不言不语时,眉目严正眸光带凌,那周身天生皇家的气度让人惶惶不安,就连万人之上的楚王也被楚怀珉比了下去,楚王看着她,竟也忍不住往后缩了缩脖子,而后脸色倏变,飞快挺直了腰板。
而坐在他身边的蒙琼听了,立刻起身去迎,他神色焦灼,几步跨下台阶竟忘了行礼。
“长公主,听说猎场突然有野猪出没,您可有伤着?”
楚怀珉脚步一停,“蒙将军去了狩猎,怎会在此地?”
蒙琼没料到,脸色僵住了,目光乱飘,支支吾吾寻不到理由,赶忙求救抬头看楚王。
“是孤让他回来的,怕你进了狩猎场出什么事。”楚王开了口,起身过去,语气关切地问道,“阿珉,你没事吧?”
“皇兄别担心,臣妹无碍。”
回答他的声音些许情绪波动,楚怀珉唇抿成线,目光掠过蒙琼,径直向楚王走去。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楚王一脸劫后余生的样子,转头瞪着台阶下的侍卫们。
“还以为能让秦国丢尽脸面,看看你们,都怪你们这些办事不利的东西,长公主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孤非治你们死罪不可!”
被楚王甩锅,一干侍卫后背直冒冷汗,纷纷跪地求饶。
楚王压下口气,看向楚怀珉时缓了脸色,“阿珉,你怎能不顾自身安危,贸然前去猎场深处,下次不许这样了。”
“皇兄,”楚怀珉拧眉,“释放凶兽,你不该这么做。”
“孤就想吓吓秦人,没想要她们性命。这几日秦人在我楚国的地盘耀武扬威,不好好教训她们,这口气孤忍无可忍。”
“可若一旦出了意外,那又该如何?”
“这……”
“逞一时之快,给楚国带来的是灭顶之灾。秦国近些年大肆扩张,正愁找不到出兵楚国的机会,皇兄真要教训秦人,在秦楚战场上光明正大的教训,岂不是更痛快?”
也就只有面对这愚懦皇兄,楚怀珉才会多言几句:
“皇兄,如今多事之秋,暂且忍耐,勿要冲动。”
蒙琼赶紧附和:“大王,长公主所言极是。”
但忠言却逆耳,楚王听了气得拍案桌,冷笑一声:“难道我楚国会怕了她秦国?”他眼一沉,抬头看着蒙琼,“蒙琼,孤问你,你和秦姬凰打的赌可有把握赢?”
蒙琼立刻拱手:“大王放心,臣定会赢!”
“你不能赢,也不能输。”
蒙琼一时转不过弯,忙问:“长公主……”
楚怀珉冷静分析:“秦楚两国正处于谈判,不可伤了和气。到时,本宫会安排一切,你和秦姬凰只能不分输赢。”
她问:“皇兄以为呢?”
“好不容易有机会,这样太便宜她们了吧?”楚王脸色不太好看,却也没有反驳。
“皇兄不要忘了,秦姬凰不一定会输。她要是赢了,楚国当众失了面子。孰轻孰重,皇兄三思。”
楚王冷哼一声。
“蒙将军?”
“是,”蒙琼先望了楚王一眼这才对楚怀珉拱手应道,“但凭长公主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