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脸没皮,无赖,形容那人再合适不过。
楚怀珉听了侍女后句,嘴角不自觉露出一丝微微笑,一闪而过的,快得没让旁人瞧见。
“她们约在何处?”
侍女赶忙答道:“约您去朱雀街胡同巷看戏。”
“看戏?什么戏?”
“青梅竹马……”
好一首‘青梅竹马’的戏,到底唱的谁与谁?
来楚国发生的种种,不得不说已经演了好大一出戏。
“这才过了几日,秦郡主与三皇子竟混一块去了,也不知好事还是坏事。”陈浩摇摇头,再看她一眼,心道长公主耳边少了某人聒噪,品起茶悠闲自在。
“长公主,可否容臣多嘴问一句。”陈浩稍稍直起身。
楚怀珉抬首,应允。
“虽说楚宋关系友善,但天下局势诡变,各国关系也跟着变化,谁也无法预料今日是敌,明日会不会就是友,您就不担心三皇子和秦郡主走得近了些?”陈浩道。
楚怀珉明白他的意思,思忖半口茶的功夫,轻描淡写问了句:“她们有多近?”
“这……”陈浩语塞,挠了挠后脑勺,“臣倒不清楚。”
“秦姬凰只是一个郡主,宋容也只是不得势的皇子,就凭她们二人左右不了天下局势,即便走得近了也翻不出什么大浪。”
明面这么言语,心里却不是如此想的。
楚怀珉心思缜密,不敢轻敌。
如今局势动荡,往往搅乱天下风云的,就是那些藏在角落不起眼的小人物。
“长公主言之有理。”陈浩附和一句,再拱拱手,“臣就是担心宋国和秦国走得近了,会对楚国不利,更对长公主不利。”
楚怀珉把玩着茶盏,纤细指尖敲着底沿,不语,也不急着赴约,只抬头看亭外灼灼烈日。
倘若换个季节,或再过几日,炎日褪去了,风吹得人舒服,倒还真是看戏的好天气。
至于说到的秦宋两国——
近年秦宋关系不冷不淡,因疆域梗了些小国在中间,隔着迢迢千里素来没什么交往。
两个霸权强国时常与别的国家发生摩擦,吞并其它弱小国家扩大领土强大自己,秦宋国君虽年轻却并不愚蠢,若硬碰硬只会两败俱伤,然后旁国趁虚而入。
至少短期内不会对楚国不利。
但也不知为何,自从秦使入楚国以来,楚怀珉总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心底滋生,夹着一丝丝不安。
按理说,此番战后谈判,秦国殷勤派人入楚国,居心叵测,本该耀武扬威强逼楚国割地赔款,而不是突然冒出一个秦姬凰,打乱秩序,搅了楚国安宁,更是不怀好意使计离间他们兄妹关系,甚至当着楚国君臣的面大言不惭要娶她回国。
秦国女子,向来不弱,当真都像秦姬凰这般放荡不羁?
“长公主。”候了些时候陈浩不免催了,“您该去了。”
等真要面对那某无赖,楚怀珉按了按眉心,敛起复杂心绪起身,嘱咐句:
“派人盯着秦九凤。”
“是。”
“另外……”下台阶时楚怀珉拢袖又道,“叮嘱皇兄身边的人,时刻小心。”
“臣遵旨。”
过了会楚怀珉款步出亭,依旧一身白衣,眸色清淡。
“走吧,去会会她们。”
出宫前,到底唤人前去与皇兄言语了一声,楚怀珉低调行事,戴上面纱择了顶轿子出行。
里头楚怀珉正襟危坐,闲着执了本书卷看。
旁伺候的侍女因了被秦棠景戏弄过一直不待见秦棠景,帮她家长公主捶腿的空当嘟囔:
“长公主,您说那无赖秦郡主是不是好人呀?亏那秦姬凰还是秦国郡主呢,口口声声称自己驸马爷,没有一点尊卑礼数。”
楚怀珉不抬头,随口说说,“你觉得她是好人么?”
“坏心思这么多,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侍女猛地摇头,一口咬定不放。
毕竟三皇子身上流着一半楚氏的血,还是楚国的盟友,而秦姬凰屡次让楚国难堪,也不给楚国面子。
恶语棒子打下来肯定偏向敌国秦人。
楚怀珉面色平静,翻了页,半天没看进多少个字,索性合上卷集,抬手轻敲侍女头。
“好坏没有标准,你以为的好不一定是好,也不一定是坏。”
对事不对人。
侍女鼓了鼓脸,“可女子怎能娶妻呢?她还想娶您呢……”末了又添道,“白日做梦!”
许是太过滑稽,也许是太过荒唐灭伦理,楚怀珉也没忍住抿抿唇,但没有丝毫笑意。
有过一瞬间,她心跳突然快了些。
很快,被打断。
“官爷,各位官爷,没有了真的没有了,小的只有这么多,小的家里上有老下有小……”
街前,几名粗壮大汉身着楚国官服,干得却是欺压百姓的勾当,此户家主跪地求饶,额头磕破也无用,其中领头不耐烦一脚踹开他。
“滚!这怎么够塞牙缝?你以为打发要饭么!别给大爷藏着掖着,大爷我奉命收税,你们这些刁民竟敢抗旨不遵!”
“小的不敢……”
人被踹倒地,连哭带爬到领头脚边继续磕头。
“官爷官爷,求求你,手下留情啊……今年大旱又遇到蝗灾,收成不好,没多少粮食了……”
这户家主依然苦苦哀求,那些人却无动于衷,旁边妇孺幼子不敢上前一边抹着眼泪,隔壁邻里缩头缩尾探出几个头晦色瞧着,对眼前一幕已然见惯不惯。
不怪他们不帮,这种事每隔几日总会上演,刚开始出面帮忙的,半身不遂躺在床上至今下不了床,被恶人活活打成了废人。
“大人,你看。”领头旁一男子贼眉鼠眼,“长得不错,能卖不少钱呢。”
站在屋檐瑟瑟少女模样清秀,柔弱身子颤成风中枯叶,她死死揪紧妇人袖子,面色发白。
被抓走就是被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