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扫叶,萧萧肃肃,是伤门,主刑杀。”
“春雨润物,可主生,夏日炎炎,可主死,飞鸟过檐,可主开,雷鸣滚滚,可主惊。”
“天地万物莫不可入阵,我温书便温出了这个道理,教习以为如何?”
崔教习还没点头,便有另一人先行抚掌,朗声叹道:“这话在理!很是在理!”却是负责教授初级阵法学的王教习。
有同样在丙舍呆了不止一年,清楚陆九思底细的同窗道:“这话不过随便说说罢了,他要是当真领会了大道妙理,怎的会连先生你的阵法课都过不了?”
王教习看了陆九思一眼,想起他那令人头痛的成绩,半晌后大摇其头道:“唉……不可以常理论之,不可,不可。”
陆九思目光一转,又道:“况且要破这山门大阵,说难也不难。”
王教习停下摇晃脑袋,兴趣颇浓道:“如何不难?你且说说。”
崔教习也道:“这阵法乃祭酒大人所设,破阵如何谈得上容易?君子不可妄言,即便你侥幸出阵,也不可把话说得太满。”言下之意已是相信他靠自个儿出阵了。
陆九思朝他拱了拱手,方道:“诸位先生、师兄师弟想必都知道,山门大阵讲究的就是一个‘困’字。若要困人,先困其心。必是入阵之人心有挂碍,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方会为阵中幻相所惑,困于阵中不得出。”
他顿了顿,道:“可诸位也知道,我是天底下一等一的纨绔啊。”
“这我们都晓得,与破阵又有甚么关系?”一弟子喊道。
陆九思笑了一笑,好似觉得他这话问得再多余不过。“这世间美人如云,我独独醉心话本传奇,何来的怨憎会、爱别离?世间鲜衣美食、华灯烟火,我若想要,便应有尽有,又何来的求不得?”
“既无爱而不得之人,又无求而不得之物,这阵法拿什么困住我?”
这话音掷地有声,连先前闹腾得最凶的弟子听了也不由沉默。仔细想想,竟觉得他说得有几分道理。他们也曾听师兄师姐说起过山门大阵的厉害,知晓阵中会出现的种种幻相,左右不过是还没得到、曾经失去的事物。
可依陆九思的家世和性子……若是他执意要飞升,以他的天资而言确实困难重重,可人家根本无心修行。没看到他来学院三年,都没正经听过几次课吗?若是他像山下那些个世俗纨绔般迷上了美婢娈.童,兴许还能好生体会一遭相思之苦。可他平日最多唱个小曲儿,翻几本满是酒色财气的话本,也不见当真痴心错付。
除此之外,他还有什么得不到的啊?
“诸位以为如何?”陆九思笑眼一弯,朝众人道。
他又朝神情严肃的两位教习道:“先生,我说的大抵不错罢?”
崔、王两位教习对视一眼,沉重地点了点头。他们也听闻过陆九思的习性,要说学院里最心无牵挂的人物,恐怕对方当真能摘得头名。
“先生,既然如此,此间便没我什么事了,您看……”
“也是,你明日便要升入乙舍,今日应当收拾行装,搬入折桂苑才是。”崔教习道。
陆九思心头一动:“那若是缺了什么家当,是否可以下山置办?”
“又有人破阵了!”
“好快!这香才点燃半寸罢。”
大荒坪上又起一阵哄闹,比起陆九思出阵时有过之而无不及。听众弟子的议论,有人才入阵便出阵,技惊全场。
崔教习转头看去,认清来人后展颜一笑:“你也破阵了?正好,你两人作伴搬去折桂苑。有什么缺的漏的,去找舍监置办便好,不需再下山跑一趟。”
陆九思想制止他已来不及,只能舔了舔嘴唇,朝来人一笑。
对方也回了他一个浅到极处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