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过头对陆九思和善道:“大人天资卓绝,修为高深,乃是千百年来第一流人物。你要好好向大人请教才对。”边说边朝他挤眼色。
陆九思心领神会。
舍监不愿他与妖王同住,难道他就愿意吗?他巴不得能和这人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才好。
“啊,我资质愚钝,修为浅薄,如何能高攀得上大人?”陆九思把双手一合,躬身拜道,“还请先生替大人另寻佳偶,免得耽搁了大人修行。”
澹台千里望了他一眼,目中含笑。
陆九思打了个哈哈,继续道:“况且我睡得晚,起得迟,折腾起来动静又大,怕是会扰了阁下清梦。”
澹台千里轻笑道:“本尊没有那么大的脾气。便是被吵醒了,也不会怪罪于你。”
陆九思道:“我当真是浑身毛病,阁下脾气再好,也迟早有受不了的一日。”
舍监没料到他如此配合,不惜往自己身上泼脏水。想着两族大事,舍监不由也出声附和道:“这倒也是实话……”
“大人有所不知,这人平素不学无术,为非作歹,在学院三年也没通过升舍考。这次得以升入乙舍,还是用了些见不得光的手段。与他同住,当真有害无益,还望大人深思!”
这话说得太过尖酸,连原本打算损一损陆九思的舍监听了都皱起眉头。
那名唤钟池的学生却把头一昂,一副豁出去了的模样。
澹台千里收敛笑意,朝他望去:“他不配与本尊同住?谁配?你吗?”
“至、至少我为人堂堂正正,凭自己的本事过了升舍考。”
“既然如此,本尊便与你说说,为何他合了本尊眼缘。”澹台千里轻轻转动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沉声道,“本尊今日也去了大荒坪,见那阵法有趣,便也入阵耍了耍。”
“阵法端的是极精妙,一花一木莫不肖其形。本尊一时不察着了道,险些为阵中妖狼所伤。”
“有赖这位陆……师弟出手相助,本尊才避一险。本尊感念他的恩情,想要助他破阵,未曾想他一口回绝,此后全凭一己之力破阵而出。”
“这般修为、品性,本尊便是对他青眼有加,难道不应当吗?”
那名叫钟池的弟子一张面孔红了又青,青了又白,这时也无人理会。
场中人都瞠目结舌。虽则才过去小半个时辰,但住在折桂苑中的弟子大多听说了此次升舍考的传闻,知道陆九思破天荒地破了山门大阵。
他们的想法和那些在大荒坪上看热闹的弟子没什么不同。不是疑心陆九思走了后门,便是怀疑他用了些不登台面的手段,最心善的也以为他是撞了大运。否则一个人人皆知的纨绔,怎的能半炷香就破阵呢?
“竟、竟是如此么……”
“听闻陆九思破阵,我也以为是走了歪路邪道。如此想来竟是误会他了。”
“可他的修为……难不成这位大人在说谎?”有人小声质疑。
当即有人反驳:“这位大人何等身份?何必替他圆谎。看来当真如陆九思所说,近日来潜心修习,突然领悟了阵法奥妙罢。”
这些人心中的波澜加起来,恐怕都胜不过陆九思。
什么叫颠倒黑白,什么叫指鹿为马,他这回可算是亲眼看见了。
澹台千里这说起谎来脸不红气不喘的修养,只做个妖王当真是委屈他了。放眼世间,恐怕都得是数一数二的人物罢!
“出阵以后,本尊便想着如何‘报答’他。”迎上陆九思困惑懊恼的眼神,澹台千里笑道,“若是合住一处,便再好没有了。”
陆九思才不相信他话里没话,只觉得句句听来都别有深意。
“他若有什么想要的,本尊可以替他找来。”
这是在暗示他,让他双手奉上灵器丹药吗?
“他若是觉得行事不便,本尊这些仆从也可供他差遣。”
这就更过分了。那么多仆从还不够他用的?非得要他也来端茶送水才肯罢休?
“如此一来,也算了了本尊一桩心事。如何?”
不如何!
“不如何。”
陆九思原以为自己脱口而出拒绝了对方,但众人的目光却没有望向他。
“我没有找到舍监,自己劈柴烧了一桶水。”江云涯从众人间穿行而过,面无表情地放下木桶,“小师叔的衣裳也弄脏了,先去洗一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