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江云涯点着头,目光还是在书页和陆九思的侧脸上游移不定。
从前他便觉得小师叔长得好看,是他见过的人中最好看的一个。但那时他年纪小,个子矮,踮脚张望也只能看清对方小半个下巴,根本望不进那一双清澈如波的眼睛里。
现下可好了。
他长大了,小师叔夺舍后却没有变老。
他们看起来一般大,他甚至比对方高出不少。只要他偏一偏头,就能看清对方的样貌,怎么看也看不厌。
不仅能看到,他还能闻到对方身上的香味。小师叔最爱干净,每日洗漱都要花上小半天功夫,这种皂角特有的淡淡的清香,他一点儿也不陌生。
想到皂角,他就想到先前那滴落在他手背上的水珠。分明很凉,却比他在浮阎岛上受的火刑还要难熬,灼烫炙热的感觉至今还残留在他的手背,抹之不去。
一定是因为小师叔是最特别的。
所以他身上的味道,从他发梢滚落的水珠,这间屋子里的烛火和光影,都变得与别处不同。
浮阎岛上该杀的人,他都杀得差不多了,这人世间,似乎也没有值得留恋或观览的地方。江云涯看着陆九思颈侧垫着的那块软巾,心中暗想,要是和小师叔这么一块儿永远坐下去就好了。
“没看完吗?”陆九思出声道。
江云涯恍然回神,忙翻过页,笑了一笑。
陆九思看的正是他带来的孤本《奇门旨要》,看了两页若有所悟,顾不得许多,欣喜道:“沙盘呢?”
江云涯端来沙盘,放在他的手边。
陆九思屏住呼吸,试着如书中所写般将自己视作天地间的一棵枯木,未系岸的一叶孤舟,只随着灵气在缥缈尘世间游荡,直到抓住了那岁星般亮眼的……
簌簌。簌簌。
伴随着细碎的摩擦声,那沙盘中的米粒竟颗颗倒竖,尖顶儿朝下,相互依偎着在盘中直立了起来!
陆九思道:“你看!”
江云涯笑道:“我看见了。小师叔想做的事,果然都是能做成的。”
陆九思还是心痒难耐,非要抓住江云涯的手,让他试着去拨倒那些竖直的米粒。
“小、小师叔……”
江云涯被陆九思拉着手,用指腹按倒那些米粒。米粒受了陆九思的真气激荡,被拨倒后立时又能直立起来,碰撞挤压着江云涯的手指,带来一阵又一阵的酸麻感。
江云涯想要收回手,反被陆九思死死按住。
他一偏头,就撞见对方没有一丝阴霾的笑脸。
像是寒冬的热酒,初春的新芽,夏夜的凉风,深秋的早霜,像是世间所有令人欣喜的、雀跃的美景,又比那要美上千万倍。
江云涯听到自己的心跳缓缓一顿,而后有如擂鼓。
“它动了!”陆九思正沉浸在驱动了沙盘的欣喜之中,没发觉江云涯的异样。他恨不得把喜悦分享给所有人,当即松开了江云涯的手,捧着沙盘去找隔壁屋的崔折剑。
“崔师弟,你来看——”
崔折剑正打完了一阵铁,此前没听见隔壁屋的任何响动。陆九思匆匆撞开他的房门,他摸不清头脑地愣了好一会儿,才道:“……恭喜师兄?”
江云涯跟在陆九思身后,慢慢踱进那屋,见陆九思似乎想按住崔折剑的手,让他也来试试这些米粒是不是受他真气控制,要立便立,要伏便伏,忙上前几步,握住陆九思的手,一同按在沙盘上,双眼诚挚地望着他:“恭喜小师叔。”
随后如愿以偿的被陆九思抱了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