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五条里见不为所动,她满脸嫌恶地说道,“这就是你大半夜去挖别人坟的理由?真是阴间的人做阴间的事。”
“尖牙利嘴的小丫头。”
对方不怒反笑,有成功启动的狱门疆在,他半点不会把五条里见的话放在心上。
“罢了。你先睡一会儿吧……”他用那双属于夏油杰的狭长黑眸,轻飘飘地瞥了银发女子一眼,“希望我们,在新世界再会。”
五条里见阖上了双眸,再睁眼时,她的神色都柔和了些许。
她注视着那具友人的身体,穿逾过鸠占鹊巢的寄生虫,看透一切的六眼似乎盯准了什么。
她对那个人说道。
“我会睡的……但是,你也该醒醒了吧?”
“你还要任人摆布到什么时候呢?杰。”
“——!!”
脑花陡然一惊,他原地后退一步,但控制不了突兀失控的右手,死死地掐住了自己的脖子,用力到青筋崩起,留下深深的指印。
与此同时,狱门疆已然完全闭合,五条里见的身影不见,留下的只有正方体状的狱门疆。
“唔、咳,哈哈……这可真是,有趣啊。”
用左手强行把失控的右手手指一根一根掰开,脑花盯着仍有动弹迹象的右手,脸色阴晴不定。
是他失策了。
没有想到,五条里见的话语,对夏油杰的影响如此之大。
只需要一句话,便能唤醒这具身体残存的本能,这可是在以往从未有过的事情。
就好像,能开启“夏油杰”意识开关的,只有那个人一样。
他强行按住还在挣扎不断的右手,脑中却回想起了不合时宜的画面。
那是他在刚刚挖出夏油杰尸体,并成功寄宿到他的大脑里时,一瞬间接收到的属于夏油杰的记忆。
不重要的,都被他习惯性地过滤了。
留下的最深刻的记忆,就是高专时期,和五条里见搭档的那三年。
………
十年前的暖春,阳光正好。
从教室外走廊缓缓走过的黑发少年,在路过窗户时,无意间向里面的惊鸿一瞥。
银色的长发犹如雪绒,与阳光交相辉映,高挑的少女托着下颚,坐姿极为随意,她百无聊赖地翻着书籍,一副墨镜松松垮垮地搭在鼻梁上,黑色镜片后,苍蓝的瞳眸何其惊艳。
注意到黑发少年的目光,那少女懒懒地扭过头,对他扬起了一个清淡的笑容。
她对他招手。
“杰——”
夏油杰永远不会让她知道。
那个时候的她,几乎让他生出一种错觉,像是看到了从银月上降临人间的辉夜姬。
只此一眼,一生沉沦。
肯定是这家伙脸长得太好的缘故,他回过神来后,如是肯定地想。
他若无其事地走到她的身边,极好地收敛了自己的思绪,他骗过了所有人,也差一点就蒙骗了自己。
让自己以为,那份悸动也不过是错觉。
用沙土掩埋,拿纱布蒙盖,把心底的那份不知名的情愫,从里到外,包裹得严严实实。
然后他成功了。
直到死去,他也没有让那个人察觉,他在号称勘破万物的六眼下,瞒了她整整十年。
………
脑花阴郁地想,是自己小觑了他。
五条里见对夏油杰的意义如此之重,重到身殒魂消,残留的本能也在回应她的呼唤。
——还是说。
是他之前嗤之以鼻的、可笑的“人类情感”在作祟呢?
他本以为最不值一提的,搁置在记忆角落的情愫,本该随着魂飞魄散的夏油杰一同消失才对。
脑花盯着那只右手良久,发出一声讽刺的冷笑。
——你尽管挣扎吧,挣扎又如何?
——你埋藏了十年的情感,对五条里见深不见底的恋慕,直到世界毁灭,也不会再有重见天日的时候了。
五条里见将闭上双眼,她会在狱门疆里沉睡,直至百年之后的荒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