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晚自习放学时,两人也没再说话。
以往,放学铃响的时候,江年是会拍一下他的头,说一声“走了”的。
李风望着江年单肩背包、潇洒离去的背影,心里闷闷的。
第二天早读课。
江年挎着书包进入教室,走到自己座位坐下。
期间强忍着,没给同桌一个眼神。
李风也很有骨气,说到做到,把江年当空气。
一心只读圣贤书,就跟江年转来前一样。
江年翻着书,心里却不是个滋味。
嘈杂背书的教室里,李风坐在他身边,读书的声音很清晰。
清亮干净,喝水的时候被呛一下,咳嗽了几声,连咳嗽的声音他都觉得很好听。
要命。
意识到自己的感情,又意识到自己是一厢情愿,然后两人闹翻了。
在这种情况之下,江年发现自己对李风的在意和敏感程度似乎又增强了。
现实却是,他们连话都不说了。
这是我想要的吗?
江年在心里质问自己。
余光瞥了一眼,同桌专注地背英语,好像无事发生过。
江年咬了咬牙,他能轻易放下,自己却做不到。
不甘心。
不能这么下去,江年思索一番,决定下课去找班主任调座位。
再不行,调班,甚至转校。
李风这么继续在他旁边,情况会更糟的。
早读课结束后,讲台上坐镇的老莫起身回办公室。
江年快步跟过去。
李风抬头瞅了一眼,不知道江年要做什么。
数学课代表走过来,期待地问:“情书写得怎么样了?”
李风在桌洞里找了一番,拿给他:“你看看行不行。”
数学课代表接过来看,喜笑颜开:“写得太棒了!太感谢了!有你这封情书,成功率直接增加一倍!”
周临正好路过,打趣道:“你别只借文采啊,应该把脸一块儿借过去。有这么一张让人充满保护欲的脸,保准你让她干什么她都不忍心拒绝。”
李风说:“去你的,别乱开我玩笑。”
数学课代表跟着笑笑,又说:“对了,中午你出门证借我用一下吧,我想再出去买个礼物,跟情书一块儿给。作为回报,你之前不是想借《风华录》没借到吗,我中午去给你买一本。”
非休息日,理论上只有走读生才能离开学校。
不过校门口几乎不查,只要看人脖子上挂个证就放行。
李风中午在食堂吃饭,想也没想就把脖子上挂的证件摘下来:“OK。”
与此同时,办公室。
莫景拧着眉:“你要换座位?为什么?”
他跟李风的关系不是很好吗,上次连江子枫都说,江年开始认真学习,李风的影响很大。
莫景估摸着两人之间是一时有了什么矛盾,劝道:“朋友之间有点磕磕绊绊的很正常,你们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打打架我都不奇怪,今天打架,明天好得穿一条裤子我都见多了。难不成闹了点矛盾就要绝交了?”
江年自然不会说理由,又重复了一遍需求:“我要调座位,哪儿都行。”
莫景感觉有些难办了。
江年改邪归正一个月,就考到了班级第二,上次还扬言下次月考超过沈昂,就算做不到,期末考做到的可能性也很大。
万一又变回以前那样了……
江年好似看出了他的担忧,淡淡道:“您不用担心,我会继续好好学习。”
李风不是只看得上学霸么,甚至他觉得,李风能喜欢上程琳,对方班级第一的成绩也是很重要的一点。
既然如此,那我就把这里所有的学霸都甩得远远的!
让你崇拜我,然后我再不搭理你。
莫景对江年的保证有点意外。
他不知道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只要江年愿意上进,那就没什么。
便说:“行,今晚我给你调。”
一上午相安无事。
中午的时候,数学课代表因为出去买礼物,一点多才回来。
班里的同学,上自习的上自习,午休的午休。
数学课代表心里七上八下的,刚刚他在外面的时候,竟然撞上班主任了。
住校生借走读证出校门没什么事,理论上确实是这样。
校门口的人并不细看证件,除了各班班主任,谁又知道你是走读生还是住校生呢?
而班主任都是在食堂吃饭,之后在办公室稍作休息,就要早早地回到教室里坐镇的。
哪里想到老莫今天居然在校外。
看到老莫的第一眼,他立刻掉头就走。
他不确定老莫有没有看到自己,要是看到了,那就麻烦大了。离校就是个罪,要是再让老莫知道自己是出去买礼物表白的,那必然是要通知家长,甚至可能上报学校回家反思的!
除此之外,他还担心会牵连到李风。
李风帮了他这么大一个忙,他要是把李风给牵连进去了,那也太对不起人家了。
数学课代表打定主意,这事儿得咬死不认。
他径直走向李风,把出门证还过去,才回自己座位写作业。
李风见他脸色很差,有心想问一下,只是现在是自习时间,旁边江年又一脸不善,他只好打消主意。
难道表白被拒了?
李风暗自猜测了下,继续低头学习。
他压根没往出门证的方面想。从高一到现在,借出去过很多次,从来没出现问题。
仅仅过了二十分钟,午间自习时间还没过,莫景板着脸进来了。
他盯着数学课代表的方向:“韦庆明,你出来。”
韦庆明身体一怔,站起来,跟着老莫走出去。
两人就在教室门口不远的地方,李风的位置可以看到他们两人讲话。
出什么事了?
李风觉得闲事跟自己没关系,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低头写自己的题目。
这时,脑中一道光闪过,不会跟自己有关系吧?
他记起韦庆明过来还走读证的时候脸色就很难看。
难不成被抓了个正着?
不会这么巧吧!
李风赶快抬头观察情况,门外韦庆明一言不发,老莫不停说着话,似乎越来越生气。
李风也跟着紧张起来。
把出门证借给别人使用,会有什么严重后果吗?
他实在想不出能产生什么严重后果。可是老莫一气之下,做出些严厉惩罚也不是不可能的。
一旁,江年留意到了李风的不对劲。
他不知前因后果,也不想关心,便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教室里无比安静,就像暴风雨来临的前夕。
李风做着数学题,等待结果。
终于,门外爆发了一句怒吼声:“你是想被开除吗!”
老莫的嗓门本来就大,加上这会儿学校无比安静,一声怒吼,不仅13班的人纷纷抬头看过去,连隔壁的班级都听到声音,好奇地看。
李风写字的手,跟着凝滞了一下。
莫景确实非常愤怒。
不少住校生会借走读证出门买东西,这点他心知肚明,平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今天撞见了,必须按例教育一番。
他把韦庆明叫出去,哪想到平日里还算认真听话的数学课代表竟然矢口否认,一口咬定自己没离开学校。
不管怎么问,都不承认。
这下子,他不止想知道韦庆明离开学校是要干什么,还打定主意立个典型,震慑一番,免得学生们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用调监控、问同学的手段连番逼问,韦庆明终于承认自己出去了,说是去买书。
莫景自然不信,又问是谁借他走读证的。
韦庆明却是怎么都不肯说,一副要装死到底的样子。
这种情况,他在F中教了这么多年学,还从来没见过。
莫景非常生气,今天一定要查个清楚。
好!不是不肯招供吗?不是讲什么兄弟义气吗?那我就从另一个人下手。
他怒气冲冲走进教室,吼问道:“是谁借给韦庆明走读证的?”
李风唰地一下脸白了。
真的跟自己相干了!而且事情很大!
都说老莫严厉,可是这么长时间,他还从来没见过老莫这么生气的样子。
怎么办?要站起来承认吗?
他心里乱糟糟的。
刚刚老莫直接说要开除韦庆明了,那自己这个借证的人,是不是也有可能被开除?
就算没到这种地步,那回家反思两天,或者记个留校察看的处分,让爷爷知道了,他得多担心啊,能受的了吗!
李风完全没想过借个出门证能弄出这么大风波,要不然他怎么可能经常借给别人。
台下没反应,老莫冷着脸,警告道:“我再问最后一遍,是谁借给韦庆明出门证的?”
自始至终,韦庆明低头看着地面。
李风知道,自己帮了韦庆明的忙,他肯定不愿意把自己供出来。
可同样地,这事自己也有责任,能安心地让对方一个人背锅吗?
说不准两个人是留校察看,一个人就直接开除了呢!
李风咬着下嘴唇,手一撑桌子,就要站起来。
刚一动弹,江年却忽然出手,把他按了回去。
李风不解地看着江年。
台上,老莫道:“不肯承认是吧。所有走读生都给我站起来!”
话音刚落,江年道:“不用了。”
他从座位上站起来,淡淡地说:“是我借的。”
韦庆明不可置信地瞪大眼,李风也惊疑不定,抬头只能看到江年的下巴,就盯着下巴看。
老莫皱起眉头。
说实话,他不是很相信。
如果是江年借的,以他的性格,第一遍问应该就站起来了才对。
老莫转头看向韦庆明:“是江年借你的?”
韦庆明迟疑地点点头。
老莫又质疑道:“你问他借出门证?为什么会问他借?”
言下之意,班上任何一个走读生的出门证,理论上都比江年的要好借。
李风心里又是一紧。
韦庆明急中生智,说:“帮他买书,《风华录》。”
江年接过话说:“我爸昨晚说这本书很好,今儿早上我心血来潮想看,就让他帮我跑个腿。”
老莫又皱眉,江年叫同学帮忙跑腿倒是不奇怪。
难不成真是江年给的出门证?
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是这样,那韦庆明先是咬死不认,再之后绝不肯供出走读生的名字,都可以理解了。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事已至此,只能这么认为了。
老莫板着脸说:“你支使住校生帮你出门跑腿买东西,这是严重的违纪行为。我知道,我拿你没什么办法,但是我会找时间跟江作家好好谈一谈。”
江年耸耸肩,随他谈。
“你回座位吧。”老莫对韦庆明道。
他刚刚是真的想让这次犯错的两人回家反思两天,杀鸡儆猴,没想到最后竟然把江年扯了进来。
他自然是不能让江年回家反思的。如此一来,也只能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最后,老莫沉声对班级的50名学生道:“再有下次,不管是谁,我都会上报学校,记录入学籍档案。”
此事就算了了。
老莫离开了教室,不多时,下课铃也响了。
李风感激地望向江年。刚刚要不是他替自己顶了罪,谁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江年仍冷着脸,没理会同桌的注视。
如果是无端端这么冷落,李风肯定不会热脸贴冷屁股的。
现在则不同。
刚刚足以说明江年还是很在意自己的嘛,就是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生自己气。
李风靠近几分,软软地叫道:“哥。”
江年充耳不闻,做自己的事。
李风又靠近几分,这次甚至还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又叫了一遍:“哥。”
江年挣开他,把椅子往外移出20公分。
李风:“……”
他伸手挡住江年正在看的书,说:“你瞅瞅我行不行?”
江年挪开他的手,终于说了一句话:“跟你不熟,别叫我哥。”
李风无语了。刚刚才帮我解围,现在又说不熟。
他眼珠滴溜乱转,随后笑眯眯地说:“哥,你别这么傲娇行不行?我哪儿惹你生气了,你指出来,我一定改!”
“……”江年气得肝疼,说自己傲娇?
他把书合上,决定翘掉下午的课,眼不见心不烦。
等到晚上调了座位,李风就烦不到自己了。
他不想再跟李风扯上任何关系,尽管刚才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这时,韦庆明走过来,对江年道:“江哥,这次多亏你,不然我可能就凉了。”
江年一脸不屑,就要离开。
韦庆明又对李风道:“这次差点连累你了,实在对不住。你帮我写情书,又借我走读证,我要是害你受处分,真得以死谢罪了。”
江年起身的动作忽然停住。
嗯?帮忙写情书?
李风安慰数学课代表说:“这又不是你的错。再说,刚刚老莫那么生气,你都没把我供出来,我还挺感谢你的。你要是早点说了,他可能就没那么生气了。”
韦庆明嘿嘿一笑,把手里的《风华录》交给李风:“这个给你。从今儿起,咱们就是过命的交情了!”
他伸出手,想跟李风好好握一下。
李风见状笑了,手伸过去,谁料中途却被江年挡下。
韦庆明有点懵,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认为江年是感到冷落而不爽,毕竟这次要不是他站出来,自己跟李风估计都得凉。
便先跟江年握了个手:“这次主要还是多亏江哥出手!江哥以后有什么吩咐只管说。”
江年淡淡“嗯”了声,松开手,看了同桌一眼。
李风感觉江年的态度好像有所缓和,疑惑道:“你不生我气了?”
韦庆明自然也知道昨晚江年不肯借李风数学试卷的事情,想来两人正在闹矛盾。不过就是这种情况下,江年居然还愿意站出来替李风顶罪。由此可见,两人的兄弟情已经到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地步。
他可不敢脸大,这次纯粹是因为江年想救李风,自己才能跟着受到庇护的。
“你们聊。”韦庆明默默离开。
江年神情高傲:“你刚刚说,我指出来你就改?”
李风“昂”了一声,问:“所以到底是哪里惹到你了?”
他是真的非常好奇。
江年说:“那好,以后你离程琳远点。”
“???”李风一脸问号:“为什么?”
江年说:“我看她不爽。”顿了顿,又说:“还是说你喜欢她,所以不情愿?”
“谁喜欢她了?”李风立刻反驳。
他之前就看出来了,班长对江年单箭头好感,自己要是喜欢班长,那岂不是在这条食物链的最底端了。
李风皱眉头,可是好奇怪啊,为什么江年会讨厌一个喜欢他的女生呢?
尤其这个女生其实还很优秀。
虽然主动找江年说过几句话,可是也完全达不到骚.扰的地步啊。
还有,因为他讨厌程琳,所以就不许自己跟程琳走得近?这也太没道理了吧。
李风以前倒是听周临提过一嘴。周临是妇女之友,他说很多女生都不许自己的好朋友跟自己不喜欢的人走得近。
可男生一般不这样的,更别说江年这种酷到不行的男生了。
江年沉着脸说:“所以你答不答应?”
李风犯难了。
如果非要在两个人之间选一个,他肯定会选江年。可是班长大人也很好啊,经常无私帮自己讲题。
李风试着商量:“离远点是什么概念啊?我尽量不主动找她讲闲话,就算是问题目,除非别人都问不到,不然我也不找她。这样行吗?”
江年观察着同桌,见他不像是真喜欢程琳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