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注重承诺约定,注重到了后世人难以想象的地步。约定既成,便要信守,一直到完成约定的那一天。就好比为了完成保护朋友儿子的承诺,而将自己的孩子与朋友的孩子互换衣服,让官兵捉去了自己孩子杀死,而保护下了朋友家孩子的,不是玩笑,是真有其事,世人非但不会笑他傻,反而会称赞他的高义。在这个道德体系占据着绝对力量的时代,名声重要,约定重要,信念重要,好像生命反而不重要了。为了名声,为了约定,为了自己固守的信念,都可以抛弃了生命。倘若两人约定发财,也不必立下字据,击掌为誓,以抽签论先后,先帮一个人富裕起来,而那人富裕起来之后,必然要扶持另一个人也富裕起来,绝对不敢违背约定,否则便会被世间唾弃,祖宗蒙羞,自己也再无脸面见人,前途也回毁于一旦。
所以夏鸿升也不担心掌柜的违约,今天这里这么多人看着,出去之后就会互相传开,他掌柜的要真是想毁了逸香居的名声,大可以违约试试。
夏鸿升完成了与掌柜的约定,又约好了时间来教逸香居的厨子那些菜式,掌柜的便忙去了。夏鸿升也准备离开逸香居,去嫂嫂那里帮帮忙。
“夏公子留步。”就在夏鸿升将要出去逸香居的时候,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夏鸿升回头一看,却原是方才替他说话的那中年人。见他追了出来,夏鸿升就远远的拱手问候了一下:“先生何事?还未谢过方才先生的帮助。”
“哪里,我等白混一顿美味,又得以亲眼见证这一段佳话,夏公子客气了。”那个中年文士摆了摆手,复又问道:“夏公子,方才提到要在鸾州书院颜师座下听学,在下试问一句,夏公子口中的颜师,可是颜师古颜老大人?!”
“你是……”夏鸿升没有回答,只是诧异的看着中年文士。
那位中年文士向夏鸿升施了一礼,朝着旁边伸出了胳膊来:“夏公子,请借一步说话。”
夏鸿升随着中年文士往旁边走了几步,到了一个人少一些的地方,那个中年文士停下了脚步来,转身向夏鸿升说道:“在下从长安至洛阳,一路寻找颜大家,到了洛阳,多方打探,方才得知颜大家可能隐居在了这鸾州城中的消息,但也不确切。在下无法,只能前来一探,方才听夏公子口称颜师,不知可是颜师古颜大家?!在下有重要的事情,还请公子高义,明示在下,在下感激不尽!”
“不是小子不告诉阁下,实在是小子也不知道颜师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只是一直尊称颜师,却并不知晓颜师名讳,怕是要叫阁下失望了。”夏鸿升眼珠一转,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谁知道这人有什么事情呢,不过看上去不像是歹人,应该是确实有事情的,可我又不知道颜师愿不愿意见他们,所以只好这么回答了,夏鸿升心中叨念着。
那个中年文士听了夏鸿升的话,眼睛一眯,笑道:“那,还请告知这鸾州书院何在,在下只有前去寻找一番了。”
夏鸿升也笑了起来:“鸾州书院,自然就在这鸾州城之中了。你去便去,不去便不去,与我何干?在下还要去帮嫂嫂收摊,这就告辞了!”
“哈哈,是极!是极!是在下自己找去的,与公子毫无干系。”说吧,那人便朝夏鸿升施了一礼,然后转变离开了。夏鸿升笑了笑,便也转身朝着他嫂嫂的小吃摊走了过去。收摊前还有一波客人,送走了这波客人,才能赶紧收摊,在宵禁开始武侯上街前赶回家里去,时间很紧。
夏鸿升的嫂嫂虽然忙碌,能够看得见一脸的疲惫之色,可是兴头却不减,笑容发自内心,再也没有半点以前笑着的时候那股强打笑脸一般的勉强意味。回家的路上,给夏鸿升连珠似的说了一路,说了这些天挣了多少多少钱,说好多人称赞东西好吃又实惠,说照这么下去再过多久多久就可以攒够盖新房子的钱了,到了那个时候就把家里破旧漏雨的茅草房拔了重盖,然后在攒一些,就可以托媒人给夏鸿升物色一个好女子成婚了……
夏鸿升虽然对说媒成亲的事情很是不以为然,但是看他嫂嫂兴致甚高,也就没有反驳,只是笑着静静倾听,在他嫂嫂絮絮叨叨叽叽喳喳兴奋的声音里,夏鸿升竟顿觉一股平淡而幸福的意味,就像是远在后世的家人重又到了身边一般。
回到家里,女人说闻了一天的油气,得吃些清淡的东西去去油气,便又到灶火里忙着煮粥去了。夏鸿升跟着到了灶火想要帮忙,却被她嫂嫂给赶了出来。
“你要是闲着,不如去把那桶子咸水给用了,已经又泡了好几天了。真是的,好好的盐土非要倒进水里,全都化完了,生生的糟蹋东西!”夏鸿升的嫂嫂一边说着,一边将夏鸿升给推出了灶火。
全都化干净了?夏鸿升一听,那就可以实验了啊,盐土矿杂质太多,想要全溶解到水里,时间短了根本不行。